一次和幾個朋友小聚，言談之間不知怎麼提到有關母親的話題。
今年母親過生日的時候，我突然想給母親買一束鮮花。在陝北，人們禮尚往來之間是很少送花的，這或許緣自陝北人直爽的秉性，不會動着腦子搞出一份浪漫來。
那天，當女兒把我買的一大束鮮花送到母親面前時，母親的笑容讓我有一種説不清的感受。我能看得出，母親的眼睛裏瞬間掠過一絲明亮的東西，但同樣我説不清是什麼，只覺得母親的那種開心全不同以往。
母親是一名地地道道的家庭主婦。沒有工作的母親幾十年來要忙碌的事情就是把我們兄妹三人撫養成人，在我們都陸續工作成家之後，在我看來，她心中的大事就是盼着在外奔忙的子女們能偶爾帶着孫子們回家來，然後忙碌一陣子，做一桌可口的飯菜，享一時天倫之樂。
當年，我們家的農村的時候，因為父親在外工作，自然所有的農活就靠母親一個人來操勞。童年的記憶中，母親和村裏所有人一樣起早貪黑披星戴月的整天在一片片莊稼地裏忙碌。八十年代初，我們隨父親工作的調動一家人走出農村住在了一個小鎮上。雖然我們盼星星盼月亮似的總算走出了農村，但在小鎮上的花銷相比之下卻多了許多。母親憑藉在農村曾經開過代銷店的一點經驗，她加入了鎮上擺地攤的行列。不論盛夏酷暑，三九嚴寒，母親照舊早出晚歸，推着一個架子車為這個家操勞奔忙。
記憶中，母親的地攤就是一副架子車，擺了幾種布料，然後靠一面牆上掛着十幾件衣服。看似很小的地攤，但是每次進貨都要去很遠的地方。幾乎從來沒有出過遠門的母親，那幾年中去了多次西安，甚至和同行們一起坐悶罐車遠赴河南鄭州等地。
那時候還小，只羨慕母親能去很多大城市。現在回味母親曾經的那些經歷，我彷彿就看見母親坐在悶罐車裏，一臉的疲憊。那時候交通相對還落後，她們一起進貨的人時常買不到坐票。我無法想象，幾天幾夜的行程母親是如何站在車廂的巷道里熬過來的。
我不知道母親年輕的時候是否有過自己的什麼追求和理想，我從未問及母親，也不曾聽母親説起。我只知道，幾十年來，母親忙的都是一些再簡單不過的事情，為一家人準備一日三餐，或者縫補衣裳。也就眨眼之間，我們兄妹間都有了自己的孩子，而母親卻一天比一天老了。母親的人生看起來簡單至極，簡單的似乎沒有一件大事情，但是，在我看來，她和所有的母親一樣，善良、偉大，是兒女們心中永遠的一片天。
那天，母親生平第一次接到一束鮮花，她內心一定感覺温馨無比。我也覺得，這麼多年來，我終於算是用心為母親做了一件事情。
每一位母親雖然經歷、生活各自不同，但是，每一位母親似乎又都一樣。那就是她們心裏對子女們的那份愛，深的讓人摸不着底，大的讓人觸不到邊。
言談中，朋友向峯給我們講了他母親的一件事，惹的我們一個個淚水盈眶，感歎母親對子女們那份萬般的疼愛。
三十來歲的向峯是一位對音樂很有天賦的人，他真誠美麗的歌聲曾經打動過很多人。他也曾在全國獲了不少獎項，雖然如今的他供職於一個有關石油的單位，但是，在陝北他已是小有名氣，經常受邀參加一些大型的演出活動。源於此，他一年裏不是忙於工作就是四處為音樂奔波，因此，回家的`時候便不是很多。
他説前不久回家吃飯，她母親在飯後很開心的説：“羔羔（陝北方言，母親對小孩親暱的稱喚）你今天是一年裏在家吃的第二十七頓飯。”他聽了異常驚訝的問母親：“你怎麼會記得這樣清楚呢？”他母親慢慢從衣兜裏掏出一張紙來説：“你每次回家吃飯，我就從這紙上畫一筆。”那紙上他母親整整齊齊畫了五個半“正”字。原來，母親就是以這樣一種方式來記錄他回家吃飯的次數。
一時間，我們感慨萬千，眼睛濕潤。我們怎麼也不會想到，這種中國傳統用以統計投票畫“正”字的方式，竟然被一位母親用以記錄兒子回家吃飯的次數。那畫在紙上簡單的一橫一豎早已超越了構成一個字的要素，她飽含了一位母親多少複雜的愛。
母愛呀！其實又是那麼簡單，那麼直白，那麼偉大。
一陣感慨之後，我們不約而同的端起酒杯。“為母親乾杯，為母親乾杯！”我們相互説着這句話，淚眼朦朧中，一飲而盡！
這一夜，我們彼此講了許多有關母親的故事，也一次次的被母親感動。桌上原來有幾個不喝酒的人，那晚也都破天荒的喝了不少。最後，我們大都醉了，也藉着酒勁，我們彼此輪番着唱起了歌。
一曲曲的唱着歌，一杯杯的喝着酒。當向峯開始唱那首《疼愛媽媽》的歌曲時，我們所有的人一下子安靜了下來。
一顆心融化着酸甜苦辣
一雙手每日每夜忙活着家
淚水肚裏咽零錢省着花
一把情一把愛
把兒女拉扯大……
他的歌聲飽含着對母親的愛，輕輕拂過我們每一個人的心靈。我看到他的淚水伴着歌聲掛在臉頰上，那淚水裏一定和我一樣融着我們對母親的愛以及愧疚。在場的人，不管男女都哭了，似乎也沒有什麼不好意思。
淚水就掛在每一個人的臉上，我們忘情的陶醉在他的歌聲裏。我相信，那一刻，隨着那動人的歌聲，我們每一個人的心頭一定有自己母親的面容浮現出來。
我相信，向峯雖然在舞台上唱過很多次歌，但是，那一夜，應該是他的靈魂和音樂徹底融合在一起的一次最成功的演唱。
那一夜，我們為母親而歌，而醉，而流淚。
文萃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