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夢裏,你波光粼粼、芳草萋萋;記憶中,魚蝦戲遊、沙鷗翔集。三十年一夢,而今我一路輾轉來看你,你是否風采依舊?你是否依然年輕?你是否面容憔悴?你是否身腰佝僂?記憶的閘門瞬間再次為你打開。
當年,一股清水從碧波盪漾的伯樂湖溢出,轉身變成一條日夜不息的小河,向着東北方一路匍匐逶迤,一路奔騰跳躍,一路歡歌笑語投入了母親河的懷抱。這就是那流淌着“河圖傳説”的圖河。
圖河邊最早的居民是伏羲部落的先民,他們在這水草豐茂、土地肥沃的地方打造石器,種植莊稼,狩獵捕魚。一天,一隻桀驁不馴、龍頭馬身的神獸——龍馬沿圖河溯流而上,遊入白龍潭,龍馬在這泓清澈的潭水中盡情鬧騰,時而躍出水面,時而潛入水底。這一情景恰被在岸邊捕魚的伏羲看到,龍馬那一身美麗的羽毛隨着水波變換着顏色,此情此景讓伏羲浮想聯翩。於是,開啟人類文明的神奇符號——八卦圖橫空出世了。
幾千年來,圖河兩岸的居民讚歎着龍馬的神奇,傳頌着伏羲的功績。
時光如梭,歲月進入了大唐盛世。圖河兩岸古木參天,茂竹成林。文人墨客常聚此賦詩作畫。唐德宗貞元十七年(公元801年)七月二十二日,韓愈邀請好友李景興、侯喜、尉遲汾等人來到温谷垂釣,陶醉於兩岸景色中,不覺天色已晚,就借宿在岸邊的慧林寺。是夜,韓愈題句吟詩盛讚圖河美景,產生了歸隱山林之心。
祖輩口中的這些圖河故事,給圖河增添了無限詩意與神祕色彩。
圖河碧水涓涓,常年流淌不斷,夏秋季節,每逢暴雨,兩岸溝汊之水匯入圖河,頓時黃濤滾滾,巨浪滔天,聲震邙山。清代孟津知縣趙擢彤曾寫詩描繪圖河漲水時氣吞山河的聲勢:“急雨落圖河,水天渾一狀。傾耳聆濤聲,縱眸看夏漲。晚來水漸平,漁歌發清唱。”這一奇景就是被稱為古孟津八景之一的“圖河夏漲”。
從古到今,圖河水漲水落,卻沒有給兩岸居民造成一次災害。她就像一位慈祥的母親,呵護着自己的子女。
我小時候,門前的圖河清水汪汪、蛙鳴鷺飛,野花布滿兩岸。記得那時,夥伴們放學後顧不得回家,直接飛奔河邊,把書包朝河邊一掄,就急忙下河捕捉魚蝦。運氣好時,能撈到一家人的'一頓美餐。
這次回來前,聽兒時要好的夥伴説:已看不見了銀波閃耀的小河,聽不見蟲唱鳥鳴。圖河已是一位飽經風霜的老母親,所有的青春曼妙、所有的風韻神采,在哺育兒孫的過程中消失殆盡。曾經的曲折跌宕、波瀾壯闊,曾經的光彩奪目、淳樸厚重,都雕刻在歲月的年輪裏,流淌在子孫的血脈裏,珍藏在我們永恆的記憶裏。
然而,今天我又一次看到圖河,源頭土崖上那簇迎春花仍然綻放着燦爛,圖河故道開闊處綠油油的麥苗揮灑着青春的氣息。當我走到中游時,驚喜地發現一眼泉水汩汩流瀉。再往前,又有泉水彙集,泉水越聚越多,漸漸地匯成了一條小溪。小溪舒緩地向遠方跑去,溪邊一片苗圃露出盎然春意。嫩柳枝間,幾隻黃鸝嘰嘰啾啾地向我唱着春天的曲子,你們難道認得我?你們這是向我問好嗎?
我,又回到了圖河母親的懷抱,一種温馨撲面而來,一種敬意油然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