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春日的午後,我沿着彌河散步。這個草長鶯飛的日子有太多的春意,清風與淡陽不分彼此,嫩葉與嬌花相映成趣,彌河更是一臉柔情的靜靜守候着———它很清卻不見底、很綠卻不木訥、很長卻不單調,看上去宛如一條絲帶緩緩地飄動着、細細地堆皺着,清風徐來水面便微微泛起波紋,密密地堆疊着、碎碎地盪漾着、亮亮地閃爍着,驀然我腦海裏閃現出這樣一首詞:“風乍起,吹皺一池春水”。
春天剛剛甦醒,春水便迫不及待的將煎熬一冬的深情在一聲接一聲的感歎中消融。一路走來,沐風櫛雨笑傲雪刀霜劍是你英雄的傳奇,化為細雨融入祥雲播灑花紅柳綠是你美麗的童話,重山覆水是你曲折的軌跡,臉掛霜冰眼蓄疲憊卻微笑如一是你柔韌的真理。古往今來,你在文人詩詞和墨客靈魂裏暗香浮動、浮想聯翩,積澱了古典的人文風情,飛揚着豐富而複雜的民族心靈———春水波平如鏡,春水一瀉千里,春水九曲情腸,春水驚濤拍岸,春水氣象萬千,於是白居易贊“春來江水綠如藍”、韋莊雲“春水碧於天”、蘇軾曰“半池春水一城花”……我心目中的春水應該善於擺弄垂柳的嫩枝、善於捕捉水鳥的紅掌,有着“桃花春水綠,水上鴛鴦浴”的温馨、“有時花落至,遠隨流水香”的靈韻、“心水兩無計,游魚吐吻紋”的和諧、“夢一江春水,一蒿碎玉,月朦朧”的唯美。聽,牧童的笛聲和春水的吟唱共譜成最質樸、最優美、最純粹的旋律；看,“岸芷汀蘭”春水映翠、鴛鴦對吻潛水入波心；想,“春江花月夜”浮生若夢,人在波心深處盪漾,春水卻用那明潤的'眼神賞人賞春,端的是“一水禪心不染塵”。是啊,春水是春之梵念,春水是春之韻骨,春水是春之點染,就像一首小詩、一曲小調、一縷清香,浸透着一種雅緻的幽境,裝飾了春的靈魂。
眼前的彌河水就那麼隨意地暈皺着,但又似乎看不清水紋。寧靜的水面偶爾有魚兒躍出,轉眼不見蹤跡,只留下陣陣漣漪盪漾開去。細長的樹影在它的胸膛內自由的嬉戲,岸邊的水草向它訴説着埋藏一個冬天的愛情,隔岸的迎春花似乎也在對着它巧笑盼兮。不經意的,我把雙腳放進了水中,有點涼,心裏卻很滿足,彷彿自己漸漸與春水連成一體了,慢慢感到天、地、人也變得可愛多了,心思也越飄越遠———“綠水繞青山,碧波盪蓬船”,一江春水穿青山綠樹而過其上行筏悠然,現如今的江南水鄉早該是小河清、小橋橫、小亭冷了吧；“花外落霞經雨濕,柳邊新燕帶煙飛”,煙波浩淼的滇池也已是春水盪漾、鷗鳥翔集、帆影點點了吧；浩浩蕩蕩的萬里長江更應是河渠縱橫交錯、江水輕拂拍岸、江輪遊艇競飛,一片水鄉豐澤的錦繡圖景了吧……
春水,你是從古詩詞裏蹦出的一個濕潤的精靈,裙裾飄飄、款款而來；你明眸笑靨的打開了一扇春天,眉波泛泛、漣漪圈圈。是呵,春水本無波,藐而生漣漪,漣漪有代謝,腳步無休止。
文萃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