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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家遊記散文有哪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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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是一種抒發作者真情實感、寫作方式靈活的記敍類文學體裁。一起來看看名家遊記散文,僅供大家參考!謝謝!

名家遊記散文有哪些

廬山遊記

作者:胡適

昨夜大雨,終夜聽見松濤聲與雨聲,初不能分別,聽久了才分得出有雨時的松濤與雨止時的松濤,聲勢皆很夠震動人心,使我終夜睡眠甚少。

早起雨已止了,我們就出發。從海會寺到白鹿洞的路上,樹木很多,雨後清翠可愛。滿山滿谷部是杜鵑花,有兩種顏色,紅的和輕紫的,後者更鮮豔可喜。去年過日本時,櫻花已過,正值杜鵑花盛開,顏色種類很多,但多在公園及私人家宅中見之,不如今日滿山滿谷的氣象更可愛。因作絕句記之:

長鬆鼓吹尋常事,最喜山花滿眼開。

嫩紫鮮紅都可愛,此行應為杜鵑來。

到白鹿洞。書院舊址前清時用作江西高等農業學校,添有校舍,建築簡陋潦草,真不成個樣子。農校已遷去,現設習林事務所。附近大松樹都釘有木片,寫明保存古鬆第幾號。此地建築雖極不堪,然洞外風景尚好。有小溪,淺水急流,錚淙可聽;溪名貫道溪,上有石橋,即使道橋,楷朱子起的名字。橋上望見洞後諸鬆中一鬆有紫藤花,直上到樹杪,藤花正盛開,豔麗可喜。

白鹿洞本無洞,正德中,南康守王溱開後山作洞,知府何鑿石鹿置洞中。這兩人真是大笨伯!

白鹿洞在歷史上佔一個特殊地位,有兩個原因。第一,因為白鹿洞書院是最早一個書院。南唐升元中(937—942)建為廬山國學,置田聚徒,以李善道為洞主。宋初因置為書院,與睢陽石鼓嶽麓三書院落並稱為“四大書院”,為書院的四個祖宗。第二,因為朱子重建白鹿洞書院,明定學遠規,遂成後世幾百年“講學式”的書院的規模。宋末以至清初的書院皆屬於這一種。到乾隆以後,樸學之風氣已成,方才有一種新式的書院起來;阮元所創的詁經精舍、學海堂,可算是這種新式書院的代表。南宋的書院祀北宋周邵和諸先生;元明的'書院祀和朱;晚明的書院多祀陽明;王學衰後,書院多祀和朱。乾嘉以後的書院乃不祀理學家而改祀許慎鄭玄等。所祀的不同便是這兩大派書院的根本不同。祀許慎鄭玄等。所祀的不同便是這兩大派書院的根本不同。

朱子立白鹿洞書院在淳熙己亥(1178),他極看重此事,曾札上丞相説:

願得比祠官例,為白鹿洞主,假之稍廩,使得終與諸生講習其中,猶愈於崇奉異教香火,無事而食也。(《廬山志》八,頁二,引《洞志》。)

他明明指斥宋代為道教宮觀設祀官的制度,想從白鹿洞開一個儒門創例來抵制道教。他後來奏對孝宗,申説請賜書院額,並賜書的事,説:今老佛之宮佈滿天下,大都逾百,小邑亦不下數十,而公私增益勢猶未已。至於學校,則一郡一邑僅置一區,附廓之縣叉不復有。盛衰多寡相懸如此!(同上,頁三。)

這都可見他當日的用心。他定的《白鹿洞規》,簡要明白,遂成為後世七百年的教育宗旨。

廬山有三處史蹟代表三大趨勢:(一)慧遠的東林,代表中國“沸教化”與佛教“中國化”的大趨勢。(二)白鹿洞,代表中國近世七百年的宋學大趨勢。(三)牯嶺,代表西方文化侵入中國的趨勢。

從白鹿洞到萬杉寺。古為慶去庵,為“律”居,宋景德中有大超和尚手種杉樹萬株,天聖中賜名萬杉。後禪學盛行,遂成“禪寺”。南宋張孝祥有詩云:老幹參天一萬株,廬山佳處浮着圖。

只因買斷山中景,破費神龍百斛珠。

(《志》五,頁六十四,引《1史》。)

今所見杉樹,粗又如瘦碗,皆近兩年年種的。有幾株大樟樹,其一為“五爪樟”,大概有三四百年的生命了;《指南》(編者按指《廬山指南》)説“皆宋時物”,似無據。

從萬杉寺西地約二三裏,到秀峯寺。吳氏舊《志》無秀峯寺,只有開光寺。毛德琦《廬山新起》(康熙五十九年成書。我在海會寺買得一部,有同治十年,宣統二年,民國四年補版。我的日記內注的卷頁數,皆指此書。)説:

康熙丁亥(1707)寺僧超淵往淮迎駕,御書秀峯寺賜額,改今名。

明光寺起於南唐中主李1.李主年少好文學,讀書於廬山;後來先主代楊氏而建國,李1為世子,遂嗣位。他想念廬山書堂,遂於其地立寺,因有開國之祥,故名開先寺,以紹宗和尚主之。宋初賜名開先華藏;後有善暹,為禪門大師,有眾數百人。至行瑛,有治事才,黃山谷稱“其材器能立事,任人役物如轉石於千仞之溪,無不如意。”行瑛發願重新此寺。

開先之屋無慮四百楹,成於瑛世者十之六,窮壯極麗,迄九年乃即功。(黃庭堅《開先禪院修造記》,《志》五,頁十六至十八。)

此是開先極盛時。康熙間改名時,皇帝賜額,賜御書《心經》,其時“世之人無不知有秀峯”(郎廷極《秀峯寺記》,《志》五,頁六至七。)其時也可稱是盛世。到了今日,當時所謂“窮壯極麗”的規模只剩敗屋十幾間,其餘只是頹垣廢址了。讀書枱上有康熙帝臨米芾書碑,尚完好;其下有石刻黃山谷書《七佛偈》,及陽明正德庚辰(1520)三月《紀功題名碑》,皆略有損壞。

寺中雖頹廢令人感歎,然寺外風景則絕佳。為山南諸處的最好風景。寺址在鶴鳴峯下,其西為龜背峯,又西為黃石巖,又西為又劍峯,又西南為香爐峯,都1奇可喜。鶴鳴與龜背之間有馬尾泉瀑布,雙劍之左有瀑布水;兩個瀑泉遙遙相對,乎行齊下,下流入壑,匯合為一水,迸出山峽中,遂成最著蛐青玉峽奇景。水流出峽,入於龍潭。崑山與祖望先到青玉峽,徘徊不肯去,叫人來催我們去看。我同夢旦到了赤邊,也徘徊不肯離去。峽上石刻甚多,有米帝書“第一山”大字,今鈎摹作寺門題榜。

廬山遊記

作者:豐子愷

“咫尺愁風雨,匡廬不可登。只疑雲霧裏,猶有六朝僧。”(錢起)這位唐朝詩人教我們“不可登”,我們沒有聽他的話,竟在兩小時內乘汽車登上了匡廬。這兩小時內氣候由盛夏迅速進入了深秋。上汽車的時候九十五度,在汽車中先藏扇子,後添衣服,下汽車的時候不過七十幾度了。趕第三招待所的汽車駛過正街鬧市的時候,廬山給我的最初印象竟是桃源仙境:土地平曠,屋舍儼然;有茶館酒樓,百貨之屬;黃髮垂髫,並怡然自樂。不過他們看見了我們沒有“乃大驚”,因為上山避暑休養的人很多,招待所滿坑滿谷,好容易留兩個房間給我們住。廬山避暑勝地,果然名不虛傳。這一天天氣晴朗。憑窗遠眺,但見近處古木參天,綠廕庇日;遠處崗巒起伏,白雲出沒。有時一帶樹林忽然不見,變成了一片雲海;有時一片白雲忽然消散,變成了許多樓台。正在凝望之間,一朵白雲冉冉而來,鑽進了我們的房間裏。倘是幽人雅士,一定大開窗户,歡迎它進來共住;但我猶未免為俗人,連忙關窗謝客。我想,廬山真面目的不容易窺見,就為了這些白雲在那裏作怪。

廬山的名勝古蹟很多,據説共有兩百多處。但我們十天內遊蹤所到的地方,主要的就是小天池、花徑、天橋、仙人洞、含鄱口、黃龍潭,烏龍潭等處而已。夏禹治水的時候曾經登大漢陽峯,周朝的匡俗曾經在這裏隱居,晉朝的慧遠法師曾經在東林寺門口種松樹,王羲之曾經在歸宗寺洗墨,陶淵明曾經在温泉附近的慄裏村住家,李白曾經在五老峯下讀書,白居易曾經在花徑詠桃花,朱熹曾經在白鹿洞講學,陽明曾經在捨身巖散步,朱元璋和陳友諒曾經在天橋作戰……古蹟不可勝計。然而憑弔也頗傷腦筋,況且我又不是詩人,這些古蹟不能激發我的靈感,跑去訪尋也是枉然,所以除了乘便之外,大都沒有專誠拜訪。有時我的太太跟着孩子們去尋幽探險了,我獨自高卧在海拔一千五百公尺的山樓上看看廬山風景照片和導遊之類的書,山光照檻,雲樹滿窗,塵囂絕跡,涼生枕簟,倒是真正的避暑。我看到天橋的照片,遊興發動起來,有一天就跟着孩子們去尋訪。爬上斷崖去的時候,一位掛着南京大學徽章的教授告訴我:“上面路很難走,老先生不必去吧。天橋的那條石頭大概已經跌落,就只是這麼一個斷崖。”

我抬頭一看,果然和照片中所見不同:照片上是兩個斷崖相對,右面的斷崖上伸出一根大石條來,伸向左面的斷崖,但是沒有達到,相距數尺,彷彿一腳可以跨過似的。然而實景中並沒有石條,只是相距若干丈的兩個斷崖,我們所登的便是左面的斷崖。我想:這地方叫做天橋,大概那根石條就是橋,如今橋已經跌落了。我們在斷崖上坐看雲起,卧聽鳥鳴,又拍了幾張照片,逍遙地步行回寓。晚餐的時候,我向管理局的同志探問這條橋何時跌落,他回答我説,本來沒有橋,那照相是從某角度望去所見的光景,啊,我恍然大悟了:那位南京大學教授和我談話的地方,即離開左面的斷崖數十丈的地方,我的確看到有一根不很大的石條伸出在空中,照相鏡頭放在石條附近適當的地方,透視法就把石條和斷崖之間的距離取消,拍下來的就是我所欣賞的照片。我略感不快,彷彿上了資本主義社會的商業廣告的當。然而就照相術而論,我不能説它虛偽,只是“太”巧妙了些。天橋這個名字也古怪,沒有橋為什麼叫天橋?

含鄱口左望揚子江,右瞰鄱陽湖,天下壯觀,不可不看。有一天我們果然爬上了最高峯的亭子裏,然而白雲作怪,密密層層地遮蓋了江和湖,不肯給我們看。我們在亭子裏吃茶,等候了好久,白雲始終不散,望下去白茫茫的,一無所見。這時候有一個人手裏拿一把芭蕉扇,走進亭子來。他聽見我們五個人講土白,就和我招呼,説是同鄉。原來他是湖州人,我們石門灣靠近湖州邊界,語音相似。我們就用土白同他談起天來。土白實在痛快,個個字入木三分,極細緻的思想感情也充分表達得出。這位湖州客也實在不俗,句句話都動聽。

他説他住在上海,到漢口去望兒子,歸途在九江上岸,乘便一遊廬山。我問他為什麼帶芭蕉扇,他回答説,這東西妙用無窮:熱的時候扇風,太陽大的時候遮陰,下雨的時候代傘,休息的時候當坐墊,這好比濟公活佛的芭蕉扇。因此後來我們談起他的時候就稱他為“濟公活佛”。互相敍述遊覽經過的時候,他説他昨天上午才上山,知道正街上的館子規定時間賣飯票,然後買一瓶酒,跑到小天池,在革命烈士墓前奠了酒,瀏覽了一番,他就在十一點鐘先買了飯票,然後拿了酒瓶回到館子裏來吃午飯,這頓午飯吃得真開心。這番話我也聽得真開心。白雲只管把揚子江和鄱陽湖封鎖,死不肯給我們看。時候不早,汽車在山下等候,我們只得別了濟公活佛回招待所去。

此後濟公佛就變成了我們的談話資料。姓名地址都沒有問,再見的希望絕少,我們已經把他當作小説裏的人物看待了。誰知天地之間事有湊巧:幾天之後我們下山,在九江的潯廬餐廳吃飯的時候,濟公活佛忽然又拿着芭蕉扇出現了。原來他也在九江候船返滬。我們又互相敍述別後遊覽經過。此公單槍匹馬,深入不毛,所到的.地方比我們多得多。我只記得他説有一次獨自走到一個古塔的頂上,那裏面跳出一隻黃鼠狼來,他打湖州白説:“渠被吾嚇了一嚇,吾也被渠嚇了一嚇!”我覺得這簡直是詩,不過沒有叶韻。宋楊萬里詩云:“意行偶到無人處,驚起山禽我亦驚。”豈不就是這種體驗嗎?現在有些白話詩不講叶韻,就把白話寫成每句一行,一個“但”字佔一行,一個“不”字也佔一行,內容不知道説些什麼,我真不懂。這時候我想:倘能説得像我們的濟公活佛那樣富有詩趣,不叶韻倒也沒有什麼。

在九江的潯廬餐廳吃飯,似乎同在上海差不多。山上的吃飯情況就不同:我們住的第三招待所離開正街有三四里路,四周毫無供給,吃飯勢必包在招待所裏。價錢很便宜,飯菜也很豐富。只是聽憑配給,不能點菜,而且吃飯時間限定。原來這不是菜館,是一個膳堂,彷彿學校的飯廳。我有四十年不過飯廳生活了,頗有返老還童之感。跑三四里路,正街上有一所菜館。然而這菜館也限定時間,而且供應量有限,若非趁早買票,難免枵腹遊山。我們在輪船裏的時候,吃飯分五六班,每班限定二十分鐘,必須預先買票。膳廳裏寫明請勿喝酒。有一個乘客説:“吃飯是一件任務。”我想:輪船裏地方小,人多,倒也難怪;山上游覽之區,飲食一定便當。

豈知山上的菜館不見得比輪船裏好些。我很希望下年這種辦法加以改善。為什麼呢,這到底是遊覽之區!並不是學校或學習班!人們長年勞動,難得遊山玩水,遊興好的時候難免把吃飯延遲些,跑得肚飢的時候難免想吃些點心。名勝之區的飲食供應倘能滿足遊客的願望,使大家能夠暢遊,豈不是美上加美呢?然而廬山給我的總是好感,在飲食方面也有好感:青島啤酒開瓶的時候,白沫四散噴射,飛濺到幾尺之外。我想,我在上海一向喝光明啤酒,原來青島啤酒氣足得多。回家趕快去買青島啤酒,豈知開出來同光明啤酒一樣,並無白沫飛濺。啊,原來是海拔一千五百公尺的氣壓的關係!廬山上的啤酒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