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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十五雪打燈經典散文

欄目: 散文 / 發佈於: / 人氣:1.76W

過了初十,趁着社火還沒有敲起的間隙,家裏就着手給我們糊燈籠。裊裊晴光,祖父趕着陽光正好,上山砍回一捆腕口粗的青竹,把它劃成細篾條,分散給鄰居幾家,餘下的放在院壩的陰涼處,把它陰晾柔韌。父親先是把竹篾做兩個朱環,用竹條連接,再裹上一層白紙,蓮花燈燈架做好。然後把紅色皺紋紙剪成長方紙塊,纏繞在玻璃薑黃藥瓶上,用線繩固定,用手擠壓,紙被壓縮在一起,解開線繩,紙有了很深的皺紋。拿出一塊,一端用手搓捻在一起,用漿糊粘住。如此三番四次,蓮花瓣就做好。父親開始往上一個一個粘花瓣,我提着燈籠在一旁幫忙。父親用綠色皺紋紙剪穂,封住底座,找一塊方木板,打兩個眼,把彎好的鐵絲穿過去,用鉗子在背面擰成結,蓮花燈成型。我的燈是粉紅色,妹妹是紫紅色。

正月十五雪打燈經典散文

我趕快提着燈,從後門出去,進鄰居院讓他們看,誰見都誇好看,又笑我提個滅燈籠,又指點我性急。鄰居家也在做燈籠,院子中央,幾個大姨小嬸子圍坐在方桌邊,身後圍了一圈女孩子,靜靜的看着,幾個男孩在不遠處,趴在地上拖着鼻涕,用手刨土挖渠,滾彈子。桌面上放了五個坐平板車的兔兒燈,大小不一,還有一個,正被一個小子在不遠處拉着玩呢。媽媽們有剪紙塊,有的剪花,有的剪穂,有的貼紙。

眼望望的扳着手指着把十二晚盼,怎麼還不快點到來,那時我們就可以遊燈了。

暮曦微落,我就急急的跑回家,嚷着要遊燈。母親便把一拃長的紅燭點燃,給木板滴七八點蠟水,再把蠟站穩,緩緩套上蓮花燈罩,地上便有了一方紅暈。我小心翼翼的提着燈出門,妹妹隨後。出了門,各家的孩子也都出門,你吆喝我,我喊你,都往街道聚。出了巷子,街中央只有四五點燈,在家人的陪同下,靜靜的站着。我們幾個分工,分巷子進去喊人,於是四面八方就傳來:“遊燈咯――!”

“你哈麼吃飯哩――”

“不吃了――”説着聲音都遠遠的。

下街湧來一排燈的波浪線,上街來了一條燈的長龍。走近了才看見有:公雞燈,蛇燈、龍燈、魚燈、蜈蚣燈、西瓜燈、宮燈、八角燈、五角燈、三角燈、長方燈、正方燈、梯枱燈……,燈上貼着花花綠綠的剪紙。鴨子燈也是坐在木板車上,孩子一拉,搖搖晃晃往前衝。最是巧的悟空燈,身上長了兩條細長胳膊,手上綁根“如意金箍棒”,人一走,棒子左右搖擺,好不新奇。

一位新媽抱了十個月大的孩子站在巷口觀燈,孩子手上挑一個機器壓折的罐子燈,在媽媽背上摔來打去,媽媽把孩子放在地上站着,孩子就一下一下的彈跳,燈也跟着一上一下的移。“別跳,看燒着了!”媽媽制止。孩子抬頭看看媽媽,媽媽用眼瞪他,孩子左腳踩在自己的'右腳尖上,眼一會轉上,臉一會轉下。一會兒又跳,媽媽復又抱在懷中,“啪!”燈籠掉在地上,孩子彎腰看着升騰的火焰呷呷的笑着,旁邊的人七嘴八口的吹着,媽媽情急一腳踩下去,火滅了,暈黑了,燈籠癟了。媽媽嗔怪點着孩子的額頭“你呀,能遊什麼燈?”

一枝紅燭燃完了,遊燈的孩子就在路口,找個姨幫忙續上。手困了,把燈籠插在街兩邊的門環上,坐在路邊石條上休息。我把燈籠讓給並排走的夥伴,允許他拿着燈上街下街走一圈,夥伴高高興的碎步跑。這時月亮掛在樹梢,灑下銀輝,每個人都亮燦燦。沒有燈籠的孩子,躲在牆角暗處打燈籠。

“哇......”傳來哭聲。

哭音高聲問道:“誰把我的燈籠打燃了?---”。

“走回!有人打燈籠了---”家人拉着孩子的手火火回家。

街上載來一幫男孩的聲音“打燈籠了---。”

“今天才十二,就打燈籠,短命的。”有人心裏暗罵。

十三這一晚是不敢上街了,就挑着燈,在幾家鄰居轉轉,坐在房檐下,看着月亮,大聲背誦老師教的古詩,背完了,就跑出祖父祖母教的那些哄娃的民謠:“月亮月亮咣咣,,把牛吆到樑上,樑上莫草,把牛吆到溝堖,溝堖莫草,拾個爛核桃,砸開莫瓤,把牛趕上荒樑……”。男娃在菜園子把燈籠摔圈轉像飛火輪,小女娃也跟着轉,勁兒使不勻,燈籠偏掉下來,燃了。一旁男娃哈哈大笑。女娃囁躡的跺到坐在炕上的母親身邊,早有男娃搶先告狀,母親看見孩子:“你看你瓜的,這你都幹哩,明晚拿啥挑?”明晚還是要挑的,只不過不是這個了。

那年的正月十五,上午還是豔陽高照,吃晌午飯時,天空開始拉上灰灰的桌布,從東邊鋪到西邊,到了天挨黒,空中斜斜飛起了雪絨花,團兒在抒情的舞蹈,像柳花、香榭的桃花瓣。透過夢飛的濛裟,空中有一股隱隱的梨花味。土塬土院土路濕潵潵的。不幾時,路上就有了濕雪。那夜鬧社火,社火隊由兩個紅長毛獅子領頭,跟着是旱船,接着是唱曲跑驢趕驢女旦子,腰鼓隊,舞龍斷後,後面就是一幫挑燈的碎娃子.遊了河對岸的新場,又遊了河岔岸的老場。每到一個場子,燈籠就把地圍一個大圈,鑼鼓起勁的敲,獅子上高凳,翻跟頭拜四方,“十二月花”唱一節打個揖作個躬。表演精彩處,有小兒溜下懷提拉着燈籠在場子走一圈,被大人匆匆拉出場,也有三四歲的挑着燈在場子武打幾下,引出幾聲誇讚,被一旁人扯出站在一邊。街上人潮滾海,鑼鼓攢天……雪下的更大,朵朵像離枝的白落梅,雪,打在臉上,額上,眼眸上,冰重。打在燈籠上紙脆響。低首再看燈籠,一些濕暈瀛瀛瀅染。有的孩子就把燈往懷裏揣,抵不住雪撲懷。“不要緊,壞了再做一個!”旁邊的大人勸慰着。雪鑽進燈裏,用小嘴吹滅蠟燭,孩子就挑個黑燈籠。雪颯颯的下着,人歡歡的鬧着。

過了十七,大人們把燈籠裝進紙箱子裏,等來年再挑

一聲再見,柳色青青。逐漸模糊的年影,只夠償還欠鄰居的敲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