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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憶起端午時節散文

欄目: 散文 / 發佈於: / 人氣:1.7W

很多事情,真的記不起來了,早年的,近期的,一度懷疑自已患上了失憶症。朋友説,並不是所有的過往都能憶起,憶不起,是因為它不足以影響你,憶起的,於外人,可能是微不足道,但於自己,一定是最珍貴的,且只有你自己能夠度量它,在你人生路上佔有的份量。

回憶起端午時節散文

的確,往事如煙,卻總有那麼幾絲幾縷讓你難以忘記。而這樣的記憶,回到屬於它們的時空,或者是一臉稚氣,抬頭仰望着,不能逾越的鴻溝,或是靜靜旁觀,弄不懂的人間冷暖……

(一)

小時候,極不喜歡平原上的四月,因為每到這個時節,風便狂躁的要命。乾乾的,吹在人的臉上,像是要吸乾臉上僅有的那點水份,臉上皺皺的感覺,讓你擦多少鬱美淨都認為是徒勞。好在這時是一年之初花開的季節,有色彩裝點,便也就少去計較這些了。

盼着四月趕快過去,倒不是因為乾燥的天氣。因為進入五月後,世界也在消無聲息的變化着,街上,賣雜貨的老伯感覺是天一亮就開始吆喝上。其實,入夏時節,那時已是日上三竿,只不過小孩子們都還在夢鄉罷了。有時候聽到嘎吱嘎吱的兩輪車在後窗走過,也便沒了睡意,糊亂穿上單衣,跑到街上,還能趕上母親正在車前稱着什麼東西。

有時,總是特定的一段時間裏,老伯的車子上裝滿了黃的,白的米,紅的,白的豆,還有乾乾的紅棗。那些米是從不上心的,最上心的是饞人的紅棗。村子裏只有老街上有一人家種了一顆棗樹,每年秋天打棗的時候,總會站在人家的院門外看上老半天,趕上人家手大方,會塞上幾顆,現在想想,那才是囫圇吞棗,幾口便下肚了。

棗子放到來年五月,那又是另一個味道,那個甜,是甜到心裏的。但每次母親只會稱上小半斤的樣子,而且是一粒都不能讓我碰的。母親説這棗是用來包粽子的,端午要到了。

不知道端午是個什麼節日,只知道有粽子吃便是了。大了自是不必説,書上對這個節日的由來講的清楚。

似乎從那天開始,家裏突然變得有些擁擠起來,地上,桌上,放着一個個裝滿水和米的盆子。這個從小就懂,母親是開始張羅包粽子了。

感覺包粽子是急不得的,因為母親每次備料的過程都是不急不緩的,趕一趟集,家裏多了一大捆葦葉子,泡在水裏,然後就不再過問盆子裏的米,倒像是在等着什麼,時間,還是缺少啥。

雖然很期待粽子出鍋時的那抹香,但孩子性情是不會等待的,母親能等,我卻不能眼吧吧的看着。每年端午前後,村西大坑邊上的桑葚正慢慢變着顏色,這也是期待五月到來的另一個原因。拿着一個小杯子便去了,杯子口被緊緊地蓋着,是不能給人看的,因為,裏面安然地睡着兩個蠶寶寶。摘桑葚的時候,也是躲着村裏的其它小孩,嘴裏吃的紫了呼啦的,再往小杯子裏塞上幾片葉子,便往大媽家走去。

和哥哥的蠶放一起,才發現,自已的真真是太弱小了,像是發育不良一樣,磨着哥哥換兩個大的,也總會是滿意而歸。五月,因為期待粽子,更因為這兩個可愛的小傢伙,所以並不覺得寂寞。

這樣的日子過得很快,都沒有注意過窗前的馬蘭花在陽光下開的旺旺的,長長的葉子像一隻只利劍,指向天空,這時,你要想採一根,是非常困難的。這叢馬蘭花是屬於母親的,每年夏末,母親都會用剪刀剪下這些葉子,陰乾後吊在廂房的牆壁上。來年五月的時候,再拿下來,和那些米一樣泡在水裏,然後與那些葦葉一起在開水裏煮上些時辰。母親説,這是用來做捆粽子的繩子,也問過母親,為什麼不用線繩,做鞋用的繩子不更結實。母親只回答它有韌性,我想,也許這是傳下來的習俗。

後來想,馬蘭花的葉子為何如此有韌性,或者緣於那個美麗的傳説吧。小時候,不懂事,也希望有一朵馬蘭花能實現自已的願望,長大了,才懂得,這個故事,告訴人們的是,只有通過自已的勤勞,才能實現自已的願望。而人們習慣用它來捆粽子,是不是也因了這個傳説賦予的精神力量,讓本就美味的粽子,多一抹馬蘭花的清香,便會讓人想着,勤勞的手,才能創造美好的生活。

(二)

終於等到可以包粽子的時候。後來,才知道那是五月初五端午節的前一天。

母親的粽子總是從天亮一直包到天黑,再用大鍋煮上兩三個小時。母親説:煮粽子,就是熬時間,時間不到,粽子不香。所以,有時候午夜了,鍋裏還咕嘟咕嘟的煮着粽子,睡在隔壁炕上的人,是受不了這一天的蒸煮的,被子移到了炕腳,還是會像翻烙餅一樣,不過,炕雖熱的不行,夢裏卻是飄着粽子香的。

那時候,只有殷實的人家,才會包這麼多的粽子。糯米的,黃米的,還有兩摻的,裏面有放豆的,有放花生的,還有放紅棗的。最喜歡吃紅棗的,不用蘸糖就已經是甜甜的。

早上醒來,也一定是在粽子香裏醒來。母親早早熬了清粥,剝好了幾個粽子在盤子裏。顧不得穿衣服,就上了炕桌,一隻筷子插上一個粽子,蘸下白糖,咬一口,那滋味,不是一個美字了得。

母親總是在我享受的時候,催促我,快點去給北街的奶奶送粽子。一聽這話,頭搖得像撥楞鼓一樣。不去!一邊略帶恐懼往炕裏挪。

小時候,通往奶奶家的路在幼小的心裏,是一條極恐懼的路,只因為那條街上,居住着一個本家的啞巴奶奶,每天她都會坐在門前的石階上,看着人來人往,那個眼神,孤獨裏還有些哀怨,她從來不予人打招呼,偶爾有人向她説話,她也只是淺淺一笑,但這樣的時候,是極少的,因為,每次看見她,她總是定定地看着遠方。不知為什麼,就是十分害怕她,可能是因為她不會説話,也可能是她那個哀怨的眼神。

聽別人説,在啞巴面前往地上吐痰,代表是罵他的意思。知道了這些以後,遠遠的看見啞巴奶奶,就用手堵住嘴巴,生怕不注意,哈拉子流下來,也讓她誤會是罵她。

母親説不通我,只好讓我幫她提着些,一起去給奶奶送粽子。途經啞巴奶奶門口,母親照例停下來,從籃子裏取幾個粽子,放在啞巴奶奶手裏。這時的啞巴奶奶的臉上總是笑容滿面,啊啊的指指我,又指指母親,母親會意,比劃着告訴啞巴奶奶,這是我家二姑娘。而躲在母親身後的我,卻依舊害怕的躲着。

總算是離開啞巴奶奶家。一路上,不斷有人在打招呼,水井旁正在洗衣服的女人們,停下手裏的活計,衝母親説:“今年又包多少粽子,你這一路人情的送,也給我們解解饞”。母親隨手拿出幾個,馬上招來幾人的哄搶。

母親似乎很熱衷送粽子這件事,而我站在一旁卻心疼的很,這不僅因為是母親多天來的辛苦,也因為家裏會少很多粽子吃。有時候,會怪母親手太大方,完全不像她平日裏的節儉的行為。母親卻只笑笑説:鄉里鄉親的,相互間總會有個穿換。我不懂,這個穿換能換回什麼,因為總是看到母親再送。

還有一個更重要的人,母親一定是要留下幾個粽子的。我們到二老太太院子時,這個本家最年長的老人正在炕前為豬準備備吃食。佝僂的身子,都要傾到鍋裏了。

母親挑了幾個甜棗的粽子,放到鍋台上。二老太太咧着沒有牙的嘴,手裏推着:“給你婆婆拿去,我這沒牙少口的,吃不吃咋的。”

直到母親拉過我手中的籃子,讓老太太看這裏還有很多,二老太太才收下,嘴裏不住的説:“還惦着我,還惦着我。”

(三)

小時候,總是不明就理的吃着粽子,看着母親樂此不疲的往奶奶家送粽子,卻總是送給些不相干的人。也會有些迷茫,這個節日到底是過給誰的,過給自已?過給屈死的屈原?還是過給那些鄉里鄉親?

長大了,才漸漸懂得,節日不管過給誰,都是過日子,過日子,就是過個希望,希望自已平平安安,希望老人健健康康,希望鄉里鄉鄰和和睦睦。母親把這些希望包在小小的粽子裏,用心蒸煮,真誠送出,不求回報,只求心安。

如今,冀東平原上的端午,依然是飄香千年的粽子維繫着這個隆重節日,雖與南方賽龍舟,佩香囊等各各式各樣的歡慶活動相較,有些單一,但是,這裏的人們依舊沉浸在包粽子的熱情裏。

母親也一樣,熱情不減當年。有時候,我們勸她:年紀大了,還是別自已包了,市場上買幾個吃算了。每次母親都會説,自已包的有自已想要的味道,那是用錢買不來的。

其實,我們還是最愛母親的粽子,的確是另一種味道,那裏不僅有蜜棗的甜,還有這麼多年母親的付出。而且吃着母親用心蒸煮的粽子,總會想起那些年跟隨母親送粽子的情景。

現在,再也不會去給奶奶送棕子了,因為,啞巴奶奶走了,奶奶走了,二老太太走了,他們老的沒有精力熬時間了。村裏家家都富裕的早不把吃個粽子當難事,村中心的老井也拆的連個廢墟都尋不到。自來水引入到院子裏,家家的圍牆再不是那些柴禾柵欄編成,高牆外的大門上,也不會有啞巴奶奶這樣的人坐成老街一景。

有時候,看見母親面對煮好的一盆粽子無語中沉思。我想,母親是不是也在回味鄉下的日子,懷念逝去的親人。

是啊,不管過什麼節日,不管為了紀念誰,不就是藉此一家團圓,希望親朋好友平安幸福嗎。

粽子吃到嘴裏,讓人不忘過去,讓人憧憬未來,它已經不是端午節一個簡單的習俗,小小的粽子,因為五月五這個特別的日子,歲月賦予了它更深刻的意義。

它寄託了天下母親的一腔希望,希望孩子們美滿幸福,同時,也寄託着兒女們的希望,希望老人們能平安健康,希望在每個粽子飄香的五月,每個家庭都團團圓圓,笑語一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