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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抹不掉的家鄉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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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抹不掉的家鄉記憶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家鄉,我的家鄉不足以在地圖上佔據一點之席位。我曾多次在新華書店裏試圖從地圖中尋找家鄉的位置,但每次都像大海撈針一樣感到失望。長期以來,漂在異鄉討生活,屢無建樹,頗有無顏見江東父老之感。我心裏十分清楚,諸多寫家鄉的美文,都是衣錦還鄉之子的由衷感慨。而我,漂泊近二十年,卻走不出故鄉。儘管如此,我還是要用我的拙筆寫寫我的家鄉。

我出生在二十世紀六十年代,富水河流域陂頭段的東面約二公里處的一座小山包,就是我的出生地。小山包的南北兩面,分佈着幾排土木結構的瓦房。南面坐北朝南,北面坐南朝北,緊鄰村莊北面有兩座小山,西面叫高山嶺,東面叫門背嶺,三座小山緊緊相連,酷視卧在地上不是很規則的田螺,三座山北面的凹凸處就是田螺的嘴。村的東面有很多高山,深澗小溪順着田螺嘴邊從東向西直匯富水河。先人根據地形地貌把村莊命名為“田螺坑”。不知過了多少年,或許祖先認為這名字不雅,於是又有了一個名字叫“螺溪村”。現在,兩個名字同時使用,前者是當地附近的村民常用的乳名,後者是書信往來或發公文用的書名。

族譜記載,家鄉從元朝開始就有人在此定居,當時有幾個姓氏。不知過了多少年,有一位姓劉的先生來此地教書,頗受當地村民的青睞,於是,劉先生就在此地成家立業定居下來。説來也怪,劉先生定居下來之後,後代繁榮昌盛,其它性氏逐漸衰落。父親説,他小時候還有一户姓聶的人家住在村裏,解放前夕,聶氏家族也搬走了。現在,村裏東面還有一幢破舊的房子,據説是聶家的祠堂。

家鄉地處丘陵地帶,山不高但樹木茂盛,特別是村周圍高大的樟樹把低矮的土木瓦房圍得嚴嚴實實。從外面進來,不穿過密林你根本感覺不到這裏有村莊。據説抗戰時期,日本鬼子進行大掃蕩時,鬼子到了山腳下因看不到房子以為沒村莊而返回,躲在東面叢林裏的村民因樹木繁密而逃過了一劫。解放後,隨着人口的增長,村莊慢慢擴大,村周圍的樹木逐年砍伐,加上水土流失嚴重,一次次的風暴把樹木連根拔起,幾十年來,村周圍的幾個小山崗從茂密的森林變成了鋼筋水泥豎起的小洋樓。土木瓦房依舊存在,但裏面空蕩蕩的,它見證了我們的童年。也見證了祖祖輩輩日出而作日落而歸的農耕生活。三百多年的古老祠堂,一代一代的人在此朝拜,一代一代的靈魂在此安息。古舊的小巷,冥冥中閃現出父母以及先祖反覆穿梭的身影。生命在此地繁衍,也在此地安息。

從上世紀八十年代後,或許是傳統的農耕生存狀態遠遠滿足不了人口增長的需求。國家政策逐漸從農業轉向工業。順應時代的發展,年輕人紛紛揹着行囊到沿海地區去討生活,接着中年人也加入了出外打工的行列。留在家裏的人,除養殖專業户和種植大户外,其他的就是老人和兒童。由於大部分人都在外謀生,平時家鄉顯得給外寂靜。白天老年人除送孫兒、孫女上學外,還要幹一些農活。因為他們的骨子裏還沒有擺脱幾千年來祖先留下來的`農耕生活,抑或是對祖先歷年墾荒留下來的田地棄之可惜。除此之外,他們還在附近的荒山開荒,讓荒山變成花生、紅薯、芝麻地,讓荒山變成各類果園,讓荒山變成森林。我們的祖先在這裏紮根繁衍,一代又一代,留下了寶貴的財富——這片我們依賴的土地。夜晚降臨,帶有城市氣息的鄉村建築依然平靜,炊煙無精打采的在空中搖曳,為數不多的牛也失去了昔日成羣奔跑的風采。帶着零星犬吠,帶着蛙聲以及各種昆蟲的齊奏,星月籠罩下的鄉村進入了夢鄉。

每年的春節,是寂寞山村最熱鬧的時刻。衣錦還鄉之子駕着車攜妻帶兒直奔家鄉,平日顯得寬闊的鄉村路在大小車輛的來往穿梭中顯得格外擁擠。此刻的家鄉,新的服飾、新的面孔、新的語言等混雜在一起,讓你感覺熟悉又陌生。孤獨老人望眼欲穿相思之苦的心結已打開,留守兒童見到父母后凝視片刻,爾後綻開了燦爛的笑容。族中兄弟姐妹笑臉相迎、噓寒問暖。家家户户音響齊鳴,響徹雲霄。此刻的家鄉,已經沸騰。除夕之夜,萬家燈火把無人居住的老屋團團包圍,屋頂上的煙花帶着尖叫聲直入深空,劃破了黑暗的夜。

見證着家鄉在這個時代的變化,我們以及安息在這塊土地上庇佑我們的祖先都會感到欣慰。螺溪,我的家鄉,願螺山溪水源遠流長,滋潤着生活在這塊土地的萬物生靈和諧成長。

二十一世紀,傳統意義的家鄉發生了根本性的轉變。貧瘠的土地不足以滿足村民在現代工業時代的物質需求。自古以來,儘管有在家千日好出門一時難之説。但只要一有機會,他們還是心甘情願的拋舍這塊故土,帶妻攜子遠離家鄉。其根本原因就是教育的缺失。

現代青年都知道孟母三遷的故事。教育下一代成了當今家庭幾代人的主題。不能輸在起跑線上是父母對孩子的口頭承諾。當今農村的教育資源,滿足不了他們的願望。回顧幾十年的教育歷程,上世紀六、七十年代,村裏有幼兒園和一、二年級,還有一個帶籃球場的小操場,家鄉的新祠堂裏還留下了我們童年的回憶。八、九十年代,家鄉的孩子要到離村裏三里路左右的行政村中心讀完小學,現在村裏也逐漸撤掉完小,這就意味着鄉村孩子要讀完小學必須要走三到五公里的路程的鎮中心小學才能完成小學學業。計劃生育後,一、二個孩子幾乎成了幾代家庭成員的寶貝,風霜雨露,交通事故,無時無刻都讓他們的父母以及爺爺奶奶牽腸掛肚。幾次回到家鄉,據説鎮裏要撤掉初中,也就是説要完成九年義務教育學業,就要到幾十公里外的區裏學校去就讀。於是,教育就成了鄉民的一塊心病。

逃離家鄉,近年來,鄉親們正在逃離家鄉的路上掙扎。家鄉的少數人在商海功成名就,於是,在沿海發達地區成家立業,同時,也不忘在家鄉築起恆古不變的新巢。因為户籍的因素,因為商場的殘酷,家鄉就是他們落魄時的避風港。一部分人在家鄉本地的縣市買房子,他們工作在沿海,爺爺奶奶帶小孩在縣市就讀,春節在家鄉團聚,多元化的生活方式,若干年後,哪裏是家鄉?哪裏是異鄉?誰又能把它辨別清楚。大部分鄉親走不出故鄉,他們在異鄉和故鄉來回奔波。他們在異鄉的工廠集體宿舍或簡陋的出租屋裏掙扎。家鄉的温暖舒適常常出現在遠隔千里的夢中。

新農村建設不斷深入,交通以及建築不斷侵蝕祖宗留下來的土地。面對着家鄉的田地裏長出來的鋼筋水泥堆砌的小方塊,地方工業和地方教育

設施又不能滿足在這些小方塊裏生活的需求。常年閒置下來的家鄉的房子無疑是一種浪費。

落葉歸根,只是從這塊土地上出發的人的一種懷念之情。對祖先的紀念,對兒時生活的回憶。一旦脱離了這塊土地,家鄉就變成了異鄉。

家鄉,堅守還是逃離?完全取決於時代的發展。但我堅信,在家鄉祖先留下來的這塊土地上,我們以及我們的後代,一定會把它建設成適合工作生活的美好家園。

當火車穿越丘陵間低矮的峽谷,窗外的松樹林以及牛羊一掠而過的瞬間;當漫步在工業園區的山頂,眼前觸及到工廠那高低錯落直聳的圓煙囱。我的思維往往會發生時空的轉換。山、樹林、牛羊、溪流和腳下的黃土地,多麼熟悉親切,彷彿就在家鄉東面的那一大片山林裏。然而,現實告訴我,眼前的這一切,都在千里之外的異鄉。故鄉的山已深深的刻在童年的腦海裏,常常浮現在遙遠的夢中。

過了村東面的水渠,就是樟木山。顧名思義,以前山裏樟樹居多。在我童年的時候,剩下十幾顆百年古樟。更多的是兩個小孩剛好能合抱的大松樹。這裏是我們小時候放牛的主要場所,也是孩兒玩伴的主要戰場。捉迷藏、殺野戰、小水庫裏洗澡摸魚等。常常玩到天黑而不知牛的去向,其結果只有兩種:一種是牛吃飽了自己回到牛欄;另一種是別人牽着牛到家裏來告狀,後者的結果可想而知,少不了父母的一頓打罵。為了防止這類事頻發,我們乾脆把牛吊在樟樹底下,這樣就招來牛的憤怒眼神以及牛在樟樹底下踏下的密密麻麻無可奈何的腳印。樟木山往東的左側是“野豬坑”,祖先之所以取這個名字,或許是因為這坑裏常常有野豬活動。不過,從我懂事到現在,從來沒看過野豬出現。進到山裏,常常會在密麻的荊棘叢裏突然飛出野雞。我們知道,追野雞是徒勞的,就地扒開草叢或許會有意外驚喜——帶麻點的野雞蛋。白雪皚皚的冬天,我們常常會帶着獵狗循着雪地裏的腳印追殺獵物,如有收穫,在當時生活困難的年代裏,無疑是一頓美味佳餚。樟木山往東右側是“鬼坑”,這個山名就讓人感到不寒而慄。實際上村裏歷代的短命鬼(非正常死亡的人)都在這個坑裏下葬。因小孩害怕涉及此地,鬼坑樹木繁茂,陰森可怕。有時牛鑽進坑裏,而夥伴又不願意結伴進坑,你只能站在外面,哭喊着:繃鼓的,你死在裏面不要出來。上世紀七、八十年代,隨着人口增加,靠山吃山,幾座山被砍得精光。現在,隨着村莊的擴建,樟木山已有幾户人家建房居住,野豬坑種下了濕地松,鬼坑改造成了果園。

再往東翻過一座嶺是“海螺形”,兩條長長的嶺成卧着v字形。峽谷深處有一條小溪,小溪兩邊樹木葱鬱,山谷下的土地常年潮濕,土地上長着一層厚厚的綠青苔。兩邊山坡的陰暗處,常常生長着“鬆菇”、“燈芯菇”等野菇。每到相應的季節,村民們就會到山裏採野菇,野菇種類很多,有能吃的,也有不能吃的。記得小時候,有一户人家誤吃了一種叫“癲菇”的,結果一家人像發瘋症狀一樣,幸虧救助及時,否則性命難保。“海螺形”樹木高大,祖先們曾在這座山裏燒過木炭,至今還留有塌陷殘破的木炭窯。“海螺形”也是鳥棲息的好地方,樹杈間處處都能看到用幹樹枝搭的鳥巢,有一次,爬到樹上去捉鳥,結果,鳥巢裏盤着一條蛇,昂起頭伸着小紅舌作進攻的態勢,我匆忙從樹上滑落下來,兩膝被樹劃破。從此以後,我再也不敢上樹捉鳥或伸手到樹洞中掏鳥蛋了。最難忘的是“海螺形”的山泉水,甘甜爽口,回味無窮。這是當今超市買的礦物質水無法比擬的。現在家裏的老年人,還要走一里多路到那裏去挑水喝,一則鍛鍊身體,二則改不了水的口味。在外漂泊多年,回到家裏首先想到的就是喝上一口家鄉山泉水。

家鄉的山很多,“松樹嶺”、“朝拜嶺”、“鍋形”等等。“松樹嶺”上松濤陣陣,像綠色海洋;“朝拜嶺”是祖先安息的場所,每到清明、冬至,歸家之子都要到此朝拜祭祀。家鄉的山,有我童年的足跡,更多的是對故鄉抹不掉的回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