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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遊記節選改寫

欄目: 改寫作文 / 發佈於: / 人氣:2.83W

本文是對《西遊記》第四十七回《聖僧夜阻通天水,金木垂慈救小童》和第四十八回《魔弄寒風飄大雪,僧思拜佛履層冰》的部分章節的改寫。夏志清説:“(各種人物之間簡短對話)很難翻譯,因為到處都是‘曰’字(在更通俗的小説中,代之以‘道’),每一句引語前都有這個字。在翻譯成英文‘said’時成了衝撞冒失、千篇一律的強調。對於所有中國傳統小説來説,專譯這種簡短對話場景的最好辦法也許是用戲劇的對話形式,把‘曰’或‘道’變成冒號,伴隨的動詞修飾語如‘笑’、‘泣’等放在括號裏。如此翻譯,這些場景可望獲得如《天路歷程》和博斯韋爾的《約翰遜的生活》中類似場景的快捷和活潑。”(《中國古典小説史論·三國演義》61-62頁。)本文即是試圖把選中的《西遊記》文本改寫成類似戲劇的努力。我不清楚這種對詞語順序的輕微變換、標點符號的調整以及段落的重新劃分能帶來多大程度的閲讀體驗上的區別。因為文中有兩位老者,即陳澄和陳清,為了避免混淆,我把文中多次出現的“老者”根據文意替換成“陳澄”或“陳清”,儘管他們在出場了一段時間之後才進行自我介紹

第四十七回

(師徒們曉行夜住,渴飲飢餐,不覺的春盡夏殘,又是秋光天氣。一日,天色已晚。)

唐僧(勒馬):“徒弟,今宵何處安身也?”

行者:“師父,出家人莫説那在家人的話。”三藏:“在家人怎麼?出家人怎麼?”

行者:“在家人,這時候温牀暖被,懷中抱子,腳後蹬妻,自自在在睡覺。我等出家人,那裏能夠?便是要帶月披星,餐風宿水,有路且行,無路方住。”

八戒:“哥哥,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如今路多險峻,我挑著重擔,著實難走,須要尋個去處,好眠一覺,養養精神,明日方好捱擔;不然,卻不累倒我也?”

行者:“趁月光再走一程,到有人家之所再住。”

(師徒們沒奈何,只得相隨行者往前。又行不多時,只聽得滔滔浪響。)

八戒:“罷了,來到盡頭路了。”

沙僧:“是一股水擋住也。”

唐僧:“卻怎生得渡?”

八戒:“等我試之,看深淺何如。”

三藏:“悟能,你休亂談,水之淺深,如何試得?”

八戒:“尋一個鵝卵石,拋在當中。若是濺起水泡來,是淺;若是骨都都沉下有聲,是深。”

行者:“你去試試看。”

(那呆子摸了一塊石頭,望水中拋去,只聽得骨都都泛起魚津,沉下水底。)

八戒:“深深深,去不得!”

唐僧:“你雖試得深淺,卻不知有多少寬闊。”

八戒:“這個卻不知,不知。”

行者:“等我看看。”

(好大聖,縱筋斗雲,跳在空中,定睛觀看,但見那:洋洋光浸月,浩浩影浮天。靈派吞華嶽,長流貫百川。千層洶浪滾,萬疊峻波顛。岸口無漁火,沙頭有鷺眠。茫然渾似海,一望更無邊。)

行者(急收雲頭,按落河邊):“師父,寬哩,寬哩,去不得!老孫火眼金睛,白日裏常看千里,兇吉曉得是;夜裏也還看三五百里。如今通看不見邊岸,怎定得寬闊之數?”

三藏(大驚,口不能言,聲音哽咽):“徒弟啊,似這等怎了?”

沙僧:“師父莫哭。你看那水邊立的,可不是個人麼?”

行者:“想是扳罾的漁人,等我問他去來。”(拿了鐵棒,兩三步,跑到面前看處):呀!不是人,是一面石碑。碑上有三個篆文大字,下邊兩行有十個小字。三個大字乃“通天河”,十個小字乃“徑過八百里,亙古少行人”。(叫):“師父,你來看看。”

三藏(看見,滴淚):“徒弟呀,我當年別了長安,只説西天易走,那知道妖魔阻隔,山水迢遙。”

八戒:“師父,你且聽,是那裏鼓鈸聲音?想是做齋的人家。我們且去趕些齋飯吃,問個渡口尋舡,明日過去罷。”

三藏(馬上聽得,果然有鼓鈸之聲):“卻不是道家樂器,足是我僧家舉事。我等去來。”

(行者在前引馬,一行聞響而來。那裏有甚正路,沒高沒低,漫過沙灘,望見一簇人家住處,約摸有四五百家,卻也都住得好。但見:倚山通路,傍岸臨溪。處處柴扉掩,家家竹院關。沙頭宿鷺夢魂清,柳外啼鳴喉舌冷。短笛無聲,寒砧不韻。紅蓼枝搖月,黃蘆葉鬥風。陌頭村犬吠疏籬,渡口老漁眠釣艇。燈火稀,人煙靜,半空皎月如懸鏡。忽聞一陣白蘋香,卻是西風隔岸送。)

(三藏下馬,只見那路頭上有一家兒,門外豎一首幢幡,內裏有燈燭熒煌,香煙馥郁。)

三藏:“悟空,此處比那山凹河邊卻是不同。在人間屋檐下,可以遮得冷露,放心穩睡。你都莫來,讓我先到那齋公門首告求。若肯留我,我就招呼汝等;假若不留,你卻休要撒潑。汝等臉嘴醜陋,只恐諕了人,闖出禍來,卻倒無住處矣。”

行者:“説得有理。請師父先去,我們在此守待。”

(那長老才摘了斗笠,光著頭,抖抖褊衫,拖著錫杖,徑來到人家門外。見那門半開半掩,三藏不敢擅入。聊站片時,只見裏面走出一個老者,項下掛著數珠,口唸阿彌陀佛,徑自來關門。)

長老(慌得合掌高叫):“老施主,貧僧問訊了。”

陳清(還禮):“你這和尚,卻來遲了。”

三藏:“怎麼説?”

陳清:“來遲無物了。早來啊,我舍下齋僧,盡飽吃飯,熟米三升,白布一段,銅錢十文。你怎麼這時候才來?”

三藏(躬身):“老施主,貧僧不是趕齋的。”

陳清:“既不趕齋,來此何干?”

三藏:“我是東土大唐欽差往西天取經者,今到貴處,天色已晚。聽得府上鼓鈸之聲,特來告借一宿,天明就行也。”

陳清(搖手):“和尚,出家人休打誑語。東土大唐,到我這裏,有五萬四千里路。你這等單身,如何來得?”

三藏:“老施主見得最是。但我還有三個小徒,逢山開路,遇水疊橋,保護貧僧,方得到此。”

陳清:“既有徒弟,何不同來?”(教)“請,請,我舍下有處安歇。”

三藏(回頭,叫聲):“徒弟,這裏來。”

(那行者本來性急,八戒生來粗魯,沙僧卻也莽撞,三個人聽得師父招呼,牽著馬,挑著擔,不問好歹,一陣風,闖將進去。)

陳清(看見,諕得跌倒在地,口裏只説):“是妖怪來了,妖怪來了。”

三藏(攙起):“施主莫怕,不是妖怪,是我徒弟。”

陳清(戰兢兢):“這般好俊師父,怎麼尋這樣醜徒弟。”

三藏:“雖然相貌不中,卻倒會降龍伏虎,捉怪擒妖。”

(老者似信不信的,扶著唐僧慢走。那三個兇頑闖入廳房上,拴了馬,丟下行李。那廳中原有幾個和尚唸經。)

八戒(掬著長嘴喝道):“那和尚,唸的是甚麼經?”

(那些和尚聽見問了一聲,忽然抬頭:觀看外來人,嘴長耳朵大。身粗背膊寬,聲響如雷咋。行者與沙僧,容貌更醜陋。廳堂幾眾僧,無人不害怕。闍黎還唸經,班首教行罷。難顧磬和鈴,佛像且丟下。一齊吹息燈,驚散光乍乍。跌跌與爬爬,門限何曾跨。你頭撞我頭,似倒葫蘆架。清清好道場,翻成大笑話。這兄弟三人見那些人跌跌爬爬,鼓著掌哈哈大笑。那些僧越加悚懼,磕頭撞腦,各顧性命,通跑淨了。三藏攙那老者,走上廳堂,燈火全無,三人嘻嘻哈哈的還笑。)

唐僧(罵):“這潑物,十分不善。我朝朝教誨,日日叮嚀。古人云:‘不教而善,非聖而何?教而後善,非賢而何?教亦不善,非愚而何?’汝等這般撒潑,誠為至下至愚之類。走進門不知高低,諕倒了老施主,驚散了唸經僧,把人家好事都攪壞了,卻不是墮罪與我?”(説得他們不敢回言。)

陳清(方信是他徒弟,急回頭作禮):“老爺,沒大事,沒大事。才然關了燈,散了花,佛事將收也。”

八戒:“既是了帳,擺出滿散,酒飯來,我們吃了睡覺。”

陳清:“掌燈來,掌燈來。”

家裏人(聽得,大驚小怪):“廳上唸經,有許多香燭,如何又教掌燈?”

(幾個僮僕出來看時,這裏黑洞洞的,即便點火把燈籠,一擁而至。忽抬頭見八戒、沙僧,慌得丟了火把,忽抽身關了中門。)僮僕(往裏嚷):“妖怪來了!妖怪來了!”

(行者拿起火把,點上燈燭,扯過一張交椅,請唐僧坐在上面;他兄弟們坐在兩傍,那老者坐在前面。正敍坐間,只聽得裏面門開處,又走出一個老者。)

陳澄(拄著枴杖):“是甚麼邪魔,黑夜裏來我善門之家?”

陳清(急起身迎到屏門後):“哥哥莫嚷,不是邪魔,乃東土大唐取經的羅漢。徒弟們相貌雖兇,果然是相惡人善。”

(那老者方才放下拄杖,與他四位行禮。禮畢,也坐了面前。)

陳澄(叫):“看茶來。排齋。”(連叫數聲,幾個僮僕戰戰兢兢,不敢攏帳。)

八戒(忍不住):“老者,你這盛价兩邊走怎的?”

陳澄:“教他們捧齋來侍奉老爺。”

八戒:“幾個人伏侍?”

陳澄:“八個人。”

八戒:“這八個人伏侍那個?”

陳澄:“伏侍你四位。”

八戒:“那白麪師父只消一個人,毛臉雷公嘴的只消兩個人,那晦氣臉的要八個人,我得二十個人伏侍方夠。”

陳澄:“這等説,想是你的食腸大些。”

八戒:“也將就看得過。”

陳澄:“有人,有人。”

(七大八小,就叫出有三四十人出來。那和尚與老者一問一答的講話,眾人方才不怕。卻將上面排了一張桌,請唐僧上坐;兩邊擺了三張桌,請他三位坐;前面一張桌,坐了二位老者。先排上素果品菜蔬,然後是面飯、米飯、閒食、粉湯,排得齊齊整整。唐長老舉起箸來,先念一卷《啟齋經》。那呆子一則有些急吞,二來有些餓了,那裏等唐僧經完,拿過紅漆木碗來,把一碗白米飯撲的丟下口去,就了了。)

傍邊小的:“這位老爺忒沒算計,不籠饅頭,怎的把飯籠了,卻不污了衣服?”

八戒(笑):“不曾籠,吃了。”

小的:“你不曾舉口,怎麼就吃了?”

八戒:“兒子們便説謊,分明吃了;不信,再吃與你看。”

(那小的們又端了碗,盛一碗遞與八戒。呆子幌一幌,又丟下口去就了了。)

眾僮僕:“爺爺呀!你是磨磚砌的喉嚨,著實又光又溜。”

(那唐僧一卷經還未完,他已五六碗過手了。然後卻才同舉箸,一齊吃齋。呆子不論米飯面飯、果品閒食,只情一撈,亂噇,口裏還嚷:“添飯,添飯。”漸漸不見來了。)

行者(叫):“賢弟,少吃些罷,也強似在山凹裏忍餓,將就夠得半飽也好了。”

八戒:“嘴臉。常言道:‘齋僧不飽,不如活埋’哩。”

行者(教):“收了家火,莫睬他。”

陳澄陳清(躬身):“不瞞老爺説,白日裏倒也不怕,似這大肚子長老,也齋得起百十眾。只是晚了,收了殘齋,只蒸得一石面飯、五斗米飯與幾桌素食,要請幾個親鄰與眾僧們散福。不期你列位來,諕得眾僧跑了,連親鄰也不曾敢請,盡數都供奉了列位。如不飽,再教蒸去。”

八戒:“再蒸去,再蒸去。”(話畢,收了家火桌席。)

三藏(拱身,謝了齋供,才問):“老施主高姓?”

陳澄:“姓陳。”

三藏(合掌):“這是我貧僧華宗了。”

陳澄:“老爺也姓陳?”

三藏:“是,俗家也姓陳。請問適才做的甚麼齋事?”

八戒(笑):“師父問他怎的,豈不知道?必然是青苗齋、平安齋、了場齋罷了。”

陳澄:“不是,不是。”

三藏:“端的為何?”

陳澄:“是一場預修亡齋。”

八戒(笑得打跌):“公公忒沒眼力。我們是扯謊架橋哄人的大王,你怎麼把這謊話哄我?和尚家豈不知齋事?只有個預修寄庫齋、預修填還齋,那裏有個‘預修亡齋’的?你家人又不曾有死的,做甚亡齋?”

行者(聞言,暗喜):“這呆子乖了些也。──老公公,你是錯説了。怎麼叫做‘預修亡齋’?”

二位老者(欠身):“你等取經,怎麼不走正路,卻蹡到我這裏來?”

行者:“走的是正路,只見一股水擋住,不能得渡,因聞鼓鈸之聲,特來造府借宿。”

陳澄:“你們到水邊,可曾見些甚麼?”

行者:“止見一面石碑,上書‘通天河’三字,下書‘徑過八百里,亙古少人行’十字,再無別物。”

陳澄:“再往上岸走走,好的離那碑記只有裏許,有一座靈感大王廟,你不曾見?”

行者:“未見。請公公説説,何為靈感?”

陳澄陳清(一齊垂淚):“老爺啊,那大王:感應一方興廟宇,威靈千里佑黎民。年年莊上施甘雨,歲歲村中落慶雲。”

行者:“施甘雨,落慶雲,也是好意思,你卻這等傷情煩惱,何也?”

陳澄(跌腳捶胸,哏了一聲):“老爺啊,雖則恩多還有怨,縱然慈惠卻傷人。只因要吃童男女,不是昭彰正直神。”

行者:“要吃童男女麼?”

陳澄:“正是。”

行者:“想必輪到你家了?”

陳澄:“今年正到舍下。我們這裏有百家人家居住。此處屬車遲國元會縣所管,喚做陳家莊。這大王一年一次祭賽,要一個童男、一個童女、豬羊牲醴供獻他。他一頓吃了,保我們風調雨順;若不祭賽,就來降禍生災。”

行者:“你府上幾位令郎?”

陳澄(捶胸):“可憐,可憐!説甚麼令郎,羞殺我等。這個是我舍弟,名喚陳清。老拙叫做陳澄。我今年六十三歲,他今年五十八歲,兒女上都艱難。我五十歲上還沒兒子,親友們勸我納了一妾,沒奈何,尋下一房,生得一女,今年才交八歲,取名喚做一秤金。”

八戒:“好貴名。怎麼叫做一秤金?”

陳澄:“我只兒女艱難,修橋補路,建寺立塔,佈施齋僧,有一本帳目,那裏使三兩,那裏使五兩。到生女之年,卻好用過有三十斤黃金。三十斤為一秤,所以喚做一秤金。”

行者:“那個的兒子麼?”

陳澄:“舍弟有個兒子,也是偏出,今年七歲了,取名喚做陳關保。”

行者:“何取此名?”

陳澄:“家下供養關聖爺爺,因在關爺之位下求得這個兒子,故名關保。我兄弟二人,年歲百二,止得這兩個人種,不期輪次到我家祭賽,所以不敢不獻。故此父子之情,難割難捨,先與孩兒做個超生道場。故曰‘預修亡齋’者,此也。”

三藏(聞言,止不住腮邊淚下):“這正是古人云:‘黃梅不落青梅落,老天偏害沒兒人。’”

行者(笑):“等我再問他。老公公,你府上有多大家當?”

陳澄陳清:“頗有些兒:水田有四五十頃,旱田有六七十頃,草場有八九十處;水黃牛有二三百頭,驢馬有三二十匹,豬羊雞鵝無數。舍下也有吃不著的陳糧,穿不了的'衣服。家財產業,也盡得數。”

行者:“你這等家業,也虧你省將起來的。”

陳澄:“怎見我省?”

行者:“既有這傢俬,怎麼捨得親生兒女祭賽?拚了五十兩銀子,可買一個童男;拚了一百兩銀子,可買一個童女。連絞纏不過二百兩之數,可就留下自己兒女後代,卻不是好?”

陳澄陳清(滴淚):“老爺,你不知道。那大王甚是靈感,常來我們人家行走。”

行者:“他來行走,你們看見他是甚麼嘴臉?有幾多長短?”

二老:“不見其形,只聞得一陣香風,就知是大王爺爺來了,即忙滿鬥焚香,老少望風下拜。他把我們這人家匙大碗小之事,他都知道;老幼生時年月,他都記得。只要親生兒女,他方受用。不要説二三百兩沒處買,就是幾千萬兩,也沒處買這般一模一樣同年同月的兒女。”

行者:“原來這等。也罷,也罷,你且抱你令郎出來,我看看。”

(那陳清急入裏面,將關保兒抱出廳上,放在燈前。小孩兒那知死活,籠著兩袖果子,跳跳舞舞的吃著耍子。行者見了,默默唸聲咒語,搖身一變,變作那關保兒一般模樣。兩個孩兒攙著手,在燈前跳舞。諕得那老者慌忙跪著。)

唐僧:“老爺,不當人子,不當人子。”

陳清:“這位老爺才然説話,怎麼就變作我兒一般模樣,叫他一聲,齊應齊走?卻折了我們年壽,請現本相,請現本相。”(行者把臉抹了一把,現了本相。)

陳清(跪在面前):“老爺原來有這樣本事。”

行者(笑):“可像你兒子麼?”

陳清:“像像像,果然一般嘴臉,一般聲音,一般衣服,一般長短。”

行者:“你還沒細看哩。取秤來稱稱,可與他一般輕重?”

陳清:是是是,是一般重。”

行者:“似這等可祭賽得過麼?”

陳清:“忒好,忒好,祭得過了。”

行者:“我今替這個孩兒性命,留下你家香煙後代,我去祭賽那大王去也。”

陳清(跪地磕頭):“老爺果若慈悲替得,我送白銀一千兩,與唐老爺做盤纏往西天去。”

行者:“就不謝謝老孫?”

陳清:“你已替祭,沒了你也。”

行者:“怎的得沒了?”

陳清:“那大王吃了。”

行者:“他敢吃我?”

陳清:“不吃你,好道嫌腥。”

行者(笑):“任從天命。吃了我,是我的命短;不吃,是我的造化。我與你祭賽去。”

(那陳清只管磕頭相謝,又允送銀五百兩。惟陳澄也不磕頭,也不説謝,只是倚著那屏門痛哭。)

行者(知之,上前扯住):“老大,你這不允我,不謝我,想是捨不得你女兒麼?”

陳澄(才跪下):“是,捨不得。敢蒙老爺盛情,救替了我侄子也夠了。但只是老拙無兒,止此一女,就是我死之後,他也哭得痛切,怎麼捨得?”

行者:“你快去蒸上五斗米的飯,整治些好素菜,與我那長嘴師父吃。教他變作你的女兒,我兄弟同去祭賽。索性行個陰騭,救你兩個兒女性命,如何?”

八戒(聽得此言,心中大驚):“哥哥,你要弄精神,不管我死活,就要攀扯我。”

行者:“賢弟,常言道:‘雞兒不吃無工之食。’你我進門,感承盛齋,你還嚷吃不飽哩,怎麼就不與人家救些患難?”

八戒:“哥啊,變化的事情,我卻不會哩。”行者道:“你也有三十六般變化,怎麼不會?”

三藏(叫):“悟能,你師兄説得最是,處得甚當。常言:‘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一則感謝厚情;二來當積陰德;況涼夜無事,你兄弟耍耍去來。”

八戒:“你看師父説的話,我只會變山,變樹,變石頭,變癩象,變水牛,變大胖漢還可;若變小女兒,有幾分難哩。”

行者:“老大莫信他,抱出你令愛來看。”

(那陳澄急入裏邊,抱將一秤金孩兒,到了廳上。一家子妻妾大小,不分老幼內外,都出來磕頭禮拜,只請救孩兒性命。那女兒頭上戴一個八寶垂珠的花翠箍;身上穿一件紅閃黃的紵絲襖,上套著一件官綠緞子棋盤領的披風;腰間繫一條大紅花絹裙;腳下踏一雙蝦蟆頭淺紅紵絲鞋;腿上穿兩隻綃金膝褲兒。也拿著果子吃哩。)

行者:“八戒,這就是女孩兒。你快變的像他,我們祭賽去。”

八戒:“哥呀,似這般小巧俊秀,怎變?”

行者(叫):“快些,莫討打。”

八戒(慌了):“哥哥不要打,等我變了看。”(念動咒語,把頭搖了幾搖,叫:“變!”真個變過頭來,就也像女孩兒面目,只是肚子胖大,郎伉不像。)

行者(笑):“再變變。”

八戒:“憑你打了罷,變不過來,奈何?”

行者:“莫成是丫頭的頭,和尚的身子?弄的這等不男不女,卻怎生是好?你可布起罡來。”(就吹他一口仙氣,果然即時把身子變過,與那孩兒一般。)

行者(便教):“二位老者,帶你寶眷與令郎、令愛進去,不要錯了。一會家,我兄弟躲懶討乖,走進去,轉難識認。你將好果子與他吃,不可教他哭叫,恐大王一時知覺,走了風汛。等我兩人耍子去也。”(吩咐沙僧保護唐僧):“我變作陳關保,八戒變作一秤金。”(二人俱停當了。)

行者(卻問):“怎麼供獻?還是困了去,是綁了去?蒸熟了去,是剁碎了去?”

八戒:“哥哥,莫要弄我,我沒這個手段。”

陳澄:“不敢,不敢。只是用兩個紅漆丹盤,請二位坐在盤內,放在桌上,著兩個後生抬一張桌子,把你們抬上廟去。”

行者:“好好好,拿盤子出來,我們試試。”

(那老者即取出兩個丹盤,行者與八戒坐上。四個後生抬起兩張桌子,往天井裏走走兒,又抬回放在堂上。)

行者(歡喜):“八戒,像這般子走走耍耍,我們也是上台盤的和尚了。”

八戒:“若是抬了去,還抬回來,兩頭抬到天明,我也不怕。只是抬到廟裏,就要吃哩,這個卻不是耍子!”

行者:“你只看著我,剗著吃我時,你就走了罷。”

八戒:“知他怎麼吃哩?如先吃童男,我便好跑;如先吃童女,我卻如何?”

陳澄:“常年祭賽時,我這裏有膽大的鑽在廟後,或在供桌底下,看見他先吃童男,後吃童女。”

八戒:“造化,造化。”

(兄弟正然談論,只聽得外面鑼鼓喧天,燈火照耀,同莊眾人打開前門,叫:“抬出童男童女來。”這老者哭哭啼啼,那四個後生將他二人抬將出去。陳家莊眾信人等,將豬羊牲醴與行者、八戒,喧喧嚷嚷,直抬至靈感廟裏排下;將童男女設在上首。行者回頭看見那供桌上香花蠟燭,正面一個金字牌位,上寫“靈感大王之神”,更無別的神像。眾信擺列停當,一齊朝上叩頭):“大王爺爺,今年今月今日今時,陳家莊祭主陳澄等眾信,年甲不齊,謹遵年例,供獻童男一名陳關保、童女一名陳一秤金,豬羊牲醴如數,奉上大王享用。保佑風調雨順,五穀豐登。”(祝罷,燒了紙馬,各回本宅不題。)

八戒(見人散了,對行者):“我們家去罷。”

行者:“你家在那裏?”

八戒:“往老陳家睡覺去。”

行者:“呆子又亂談了。既允了他,須與他了這願心才是哩。”

八戒:“你倒不是呆子,反説我是呆子。只哄他耍耍便罷,怎麼就與他祭賽,當起真來?”

行者:“為人為徹。一定等那大王來吃了,才是個全始全終;不然,又教他降災貽害,反為不美。”(正説間,只聽得呼呼風響。)

八戒:“不好了,風響是那話兒來了。”

行者(只叫):“莫言語,等我答應。”

(頃刻間,廟門外來了一個妖邪。你看他怎生模樣:金甲金盔燦爛新,腰纏寶帶繞紅雲。眼如晚出明星皎,牙似重排鋸齒分。足下煙霞飄蕩蕩,身邊霧靄暖薰薰。行時陣陣陰風冷,立處層層煞氣温。卻似捲簾扶駕將,猶如鎮寺大門神。)

怪物(攔住廟門):“今年祭祀的是那家?”

行者(笑吟吟的):“承下問,莊頭是陳澄、陳清家。”

怪物(聞答,心中疑似):“這童男膽大,言談伶俐。常來供養受用的,問一聲不言語;再問聲,諕了魂;用手去捉,已是死人。怎麼今日這童男善能應對?”(不敢來拿,又問):“童男女叫甚名字?”

行者(笑):“童男陳關保,童女一秤金。”

怪物:“這祭賽乃上年舊規,如今供獻我,當吃你。”

行者:“不敢抗拒,請自在受用。”

怪物(聽説,又不敢動手,攔住門喝道):“你莫頂嘴。我常年先吃童男,今年倒要先吃童女。”

八戒(慌了):“大王還照舊罷,不要吃壞例子。”

(那怪不容分説,放開手,就捉八戒。呆子撲的跳下來,現了本相,掣釘鈀,劈手一築,那怪物縮了手,往前就走,只聽得當的一聲響。)八戒:“築破甲了。”(行者也現本相看處,原來是冰盤大小兩個魚鱗。)行者(喝聲):“趕上。”(二人跳到空中。)

怪物(因來赴會,不曾帶得兵器,空手在雲端裏喝道):“你是那方和尚,到此欺人,破了我的香火,壞了我的名聲?”

行者:“這潑物原來不知。我等乃東土大唐聖僧三藏奉欽差西天取經之徒弟。昨因夜寓陳家,聞有邪魔,假號靈感,年年要童男女祭賽。是我等慈悲,拯救生靈,捉你這潑物。趁早實實供來:一年吃兩個童男女,你在這裏稱了幾年大王?吃了多少男女?一個個算還我,饒你死罪。”

(那怪聞言就走,被八戒又一釘鈀,未曾打著,他化一陣狂風,鑽入通天河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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