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逛街，妻在一家影樓的櫥窗前站了很久，裏面陳列着三張婚紗照，大中小三種規格，近中遠二種層次，色彩鮮豔形象逼真，強烈地展示了畫中人的青春甜蜜。我忍不住推了妻一下：「你怎麼啦？」妻彷彿大夢初醒，慌亂地理了一下劉海，笑了笑，背過身去説：「噢，沒啥，我們走吧！L
此後幾天，妻常揹着我翻看我倆的結婚照。照片上面是棚席鋪的房頂，後面是手剪的喜字，正中是牽手的我們，一幅典型的貧寒夫妻的寫照。
六年前我倆結婚時，妻也曾提議去照婚紗照，但是那時我父親和她母親都剛去世，同為老大的我們自然家庭擔子很重，我勸妻：「得花一兩百呢！算了吧！」她把頭靠在我胸前，喃喃地説：「就不拍吧！」而今，我們的日子已一天天滋潤起來了，但在驀然回首間，沒拍婚紗照的缺憾卻總會小由自主地湧上心間。
一天晚上，我踏着星月歸來，透過關掩的門，又見妻在橘黃的燈光下專心地看那幾張照片，我忽然想起一句話：「空間化的男人時間化的女人」，細膩的女人對時間最為敏感，愛攝下靚影留作青春和幸福的憑證是女人的天性。唉，妻，你當初剋制了多美的'慾望啊。我激動地走進去，從後面抱住她：「小羽，現在時興補拍婚紗照，明天，我們也去吧！這回再不要委屈你自己了。妻轉身撲進我懷裏，好久好久不言語。
第二天，妻化了個淡粧，我剃了鬍鬚，出門時，我倆對視着，頃刻間都笑出聲來：「這幾年淨為三個家勞心勞力，從沒裝飾過自己，料不到這一打份竟貌若天仙呢！」沒等我説完，妻便白了我一眼：「烏鴉笑豬黑，自己不覺得，那幾年的你跟現在一比，還不照樣是一個地下一個天上！」就這樣，一路上，我們牽手攬腰，歡聲笑語，恍若初戀。當我們走到那家影樓，妻抬頭對我説：「我們不拍了，行嗎？L我大叫：「你又怎麼啦？L妻把頭俯在我肩上説：「是的，我有個婚紗夢，想在我此生之中留下一份幸福和美好的回憶。然而昨夜，你的體貼和關懷已讓我得到了這一切。再説，婚紗照美的形式與愛的實質是兩碼事。我們身邊不是有很多花了上壬兀拍了照不久分道揚鑣的，也有很多影也沒留一個但依然幾十年風雨同舟的嗎？我發自內心的感激你，給我留了幀心靈的照片。」妻抬頭凝視着我，眼裏寫滿了柔情蜜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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