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八月，一家人回了趟鄉下。
風塵僕僕的我剛踏上佈滿青苔的石階，濃濃的飯菜香便卷雜着熱氣從紅漆木雕花大門撲騰而出。舅舅笑着迎我們上餐桌，白瓷盤盛着一道道簡單卻不失精緻的家常菜。餐桌東北角放着一大碗湯，湯汁最為渾厚，漂着翠綠的葱花，散發出誘人的香氣，一看就知道出自外婆之手。我望着灶台旁忙碌的外婆，思緒回到了幾年前……
小時候爸媽沒有時間照顧我，一放假我就會被送回老家。我和爺爺奶奶不甚親近，和媽媽面容相似的外婆是我最親近的人。我總會跑到外婆家蹭飯。記得有一天，我突然心血來潮説要和外婆一起做飯，外婆就牽着我的手去山溝裏摘紅莧菜，小徑上長滿了有着鋒利葉片的野草，外婆走前面開路，我踩着她的腳印和塌下的野草，蹦蹦跳跳往前跑。外婆一邊採摘着紫紅的莧菜，一邊呢喃着端午和紅莧菜的傳統，直誇這應季菜水靈靈。我蹲在一旁，不太在意，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碧藍的天空，對此，外婆只是寵溺一笑。
回到家，外婆燒菜我燒火。我不會控火，火勢時大時小，不一會兒還會熄滅，外婆卻揉着我的頭髮直誇我懂事，唸叨明天趕早市給我買個一斤半斤我最愛的冬瓜糖。開飯了，兩菜一湯。紅莧菜軟趴趴地癱在鐵盤裏，一盤紫紅。最讓我垂涎的'是那一大碗南瓜羹，黃嫩嫩的，散發着甜美的誘惑氣息。我在狼吞虎嚥時發現外婆沒怎麼吃，着手肘笑盈盈地看着我。我心念一動，起了惡作劇的念頭。藉口去喝水，把廚房裏一小塊生南瓜帶到餐桌，趁外婆不注意，夾着它在南瓜湯裏混了一下，湊到外婆嘴邊，外婆頗為感動地咬住了小南瓜。才咬一口，臉色就變了，她條件反射般地要吐出，看了看我，終於嚥了下去。嘴裏唸叨着：“怎麼沒有熟?”我忍不住了，捧腹大笑，外婆愣了一會，也笑出聲，沒有半點責怪之意。
往昔的回憶不斷湧出，現在想來，我真是不懂事。我一直都沒有琢磨，為什麼我無規律地到訪外婆家，外婆卻總是早就準備好了似的，為我烹製佳餚。
會不會外婆一直是在等待着我的到訪……
我下了飯桌，跑到廚房，外婆正在刷鍋，準備回鍋肉。她看見我了，不滿道∶“來這裏幹什麼，又熱又亂，快去坐着吃菜。”説着端出糕點給我把我往外推。我望着她，滿頭銀絲，黝黑的臉上遍佈皺紋，比我矮一截，有些駝背，雙眼卻閃動着靈動的光，一縷縷汗從額頭滲出，流過下顎……
“外婆，我來幫你燒火。”我道。
“好。”和多年前一樣，她愣了一會，笑着回答我。
我沒有資格忽視身邊真摯的愛，沒有理由一味地接受點點滴滴的温暖卻理所當然。外婆，我也愛你，你親愛的外孫女，也會學會感恩，你温暖的羹湯，人口即是一絲絲纏繞延綿的幸福，這個味道，一輩子銘記。
文萃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