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冬天的黃昏，狂風捲着雪花，吹得大樹呼呼作響。大地一片慘白，天氣陰冷。媽媽拉着我急急往家走，老遠看見郵局門前圍了許多人。我們好奇地趕過去一看，原來是一個因閡，被一條爛成串的紅單子裹着，遺棄在街頭。她竭力地哭叫，聲音沙啞淒厲，令人心酸。
人們都在議論着該怎樣處理，但都沒有伸出憐憫的雙手來。就在這時，媽媽慈善的心扉打開了。她慢慢地抱起嬰孩，緊緊地貼在胸前。一陣寒風吹來，一股難聞的腥臭味，使人喘不過氣來。
媽媽收養了嬰孩，並沒有得到全家人的稱讚，因為這個棄嬰是缺上嘴脣的“怪物”呀。只要你看一看她那沒有上嘴脣的口，就會覺得難受。她晚上又挺愛哭，弄得雞犬不寧。所以，大家都叫她“哭天亮”。然而，媽媽卻不嫌這些，給她買了奶粉，做了些衣服，像對待自己的親生女兒一樣，精心地餵養起來。
當“哭天亮”哭鬧起來的時候，媽媽就把她抱起來，一刻不停地哄着，不知道還有多少家務活在等着她做！家裏往日和諧的氣氛、歡樂的笑語蕩然無存。媽媽説話也失去了往日的威力，而且全家人都對她滿腹牢騷。姐姐埋怨：“飯都沒人做，收養這個廢物……”爸爸責怪：“這麼忙，自家的事都做不完，倒有閒心去管別家的娃！”種種怨言接踵而來。而媽媽倒真像做錯了事，默默無聲。
就這樣，度過了好幾個不寧靜的春秋，棄嬰漸漸長大了。除了她那難看的嘴，倒還長得可以呢。為了補救她的生理缺陷，媽媽用自己僅有的錢毫不猶豫地送她到醫院補好了嘴脣。她成了一個漂亮的“公主”，嘴更乖了，常叫：“爸爸、媽媽”。每當這個時候，媽媽的心裏就樂開了花。
我們漸漸地也對這個拾來的妹妹產生了感情，我和姐姐經常逗着她玩。爸爸變化更大，不但給她縫新衣服，還給她起了個好聽的名字——拾芳。於是，沉悶了一段時間的家庭，又恢復了往日的`歡樂。媽媽刺痛的心，也得到了安慰，黯淡的眼睛又有了光彩，似乎年輕了許多。
一天，我們家正在吃飯，來了一對年輕夫婦，他們拿着錢和禮物，説拾芳是他們的，以前認為她有生理缺陷，而且是女孩，長大無疑是個累贅，所以就丟棄了。後來，聽説孩子被媽媽拾來，並且補好了嘴脣，成了一個漂亮的小姑娘。他們做夢也沒有想到：這個素不相識的媽媽對孩子付出的愛，遠遠勝過了她的親生父母。相比這下，他們覺得自己是多麼渺小和卑鄙啊，他們的良心受到了譴責，存着僥倖心理，求媽媽把孩子還給他們。
我想：媽媽忍聲吞氣，辛苦勞累，好不容易把孩子拉扯大，會給他們嗎？然而，完全出乎我的意料，媽媽決定把孩子還給他們。
妹妹被領走了。那對夫婦無論如何也要媽媽把禮物收下，媽媽婉言謝絕。站在一旁的爸爸説：“如果這樣，就別把孩子領去！”他們無可奈何，只好感激不已地揣着一顆羞愧的心領着孩子走了。
我們全家目送他們遠去的背影，忽然覺得像丟失了什麼，心裏空蕩蕩的。
拾芳在街頭哭喊着：“媽媽……我要媽媽啊……”媽媽的眼眶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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