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手周建明操縱
“快手”周建明：曾經21分鐘完成100多次操作
周建明“手快”。中國證監會為他開出了我國證券市場第一張“利用頻繁申報和撤銷申報手段”操縱市場的罰單。
即便在見多識廣的案件審理人員眼中,浙江人周建明也是一個具有傳奇色彩的人物,從行政處罰的角度來看,他演繹了我國證券市場虛假申報市場操縱第一案。
平均每小時獲利近60萬
傳統市場操縱幾乎必有對倒拉抬一節,不砸進真金白銀,股價很難配合操縱者實現上漲。相比之下,周建明的手段更高,高在不用真金白銀、只動動指頭,就讓股價上漲。
這“法術”的祕訣就在買賣力道上面。目前常用的行情軟件,一般在當前成交價上下顯示若干檔買盤和賣盤,在普通投資者看來,買盤大則股價可能上漲,賣盤大則股價可能下跌,這是對短期股價走勢判斷的常理。依此常理,若看到成交價下方的大買單頻頻掛出,焉能不盡快對成交價上方的賣盤做出呼應？呼應一成,成交價自然走高。
2006年6月26日,想來是周建明得意的一天。在當日上午10時41分至11時02分的短短21分鐘內,周建明控制的賬户對“大同煤業(601001)”股票共掛出61筆總計4009萬股的買單。粗略計算,其間每100股買單中,周建明就掛了近82股。隨着股價的上漲,周建明掛單的買入價格從第一筆的10.22元提高到第61筆的10.59元;買單價格的不斷提高,反過來又促使股價不斷上漲,一個完美的循環建立起來。到11時02分,周建明以10.36元賣出99.9萬股,完成了拉抬股價出貨的過程。
通過掛出大買單拉抬股價的風險在於成交,如果一個買單駐留時間過長,又恰好碰到同價位的賣單,自然就會成交,而一旦成交價格並不滿意,操縱者豈不賠了夫人又折兵？周建明深諳此理,在掛單的同時不斷撤單。調查顯示,在上述操縱過程中,周建明的61筆買單在10時42分至11時04分全部撤掉,平均每單駐留時間1-2分鐘,最短駐留時間僅有31秒。而其99.9萬股的實際成交,就發生在最後一個買單撤掉8秒後。成交後的10秒鐘,周建明故伎重演,再次掛出共計90萬股的買單,並在11時08分前全部撤單,最短的買單駐留時間僅25秒,此時,他再次以10.36元賣出333萬餘股。
小結一下,周建明此次操縱,在21分鐘內連續掛單61筆,並在26分鐘內連續撤單,實際賣出股票433萬餘股。21分鐘,周建明完成了100多次虛虛實實的操作,所謂“快手”,即由此而來。
“大同煤業”虛假申報操縱,只是周建明在2006年1月至11月期間的一筆買賣而已,他在11個月內,對“四川路橋(600039)”、“G同科”、“G中海”、“嘉寶集團(600622)”、“中紡投資(600061)”、“上海醫藥(600849)”等15只股票實施了操縱。以買單駐留時間計,最短的一單僅駐留7秒鐘——不過是佛教所説的“彈指之間”而已。
儘管周建明被認定在11個月內操縱了15只股票,但經統計,其依靠虛假申報拉抬股價的核心作案時間僅為3個小時左右,若干的“彈指之間”相加,周建明共非法獲利176.22萬元,平均每小時獲利近60萬元,也就是説,平均一分鐘就能賺到1萬元。
新型操縱案拉響警報
“周建明案是新型的操縱案。”主審此案的中國證監會有關人士介紹説,在傳統操縱案中,不法分子大多分以下幾步完成操縱過程:首先,在選定股票後利用一段時間建倉,在保證價格基本平穩的基礎上買入大量股票;而後,在自己控制的多個賬户之間,以不轉移所有權的方式進行對敲並拉抬股價;最後,在股價拉昇、投資者跟進的情況下出貨。因此,在傳統操縱案中,不法分子需要投入鉅額資金,掌握巨量籌碼,才能通過對敲對價格施加較大影響,出貨時如果操作不當,巨量籌碼反而會成為負擔,造成浮盈大幅縮水甚至形成虧損。傳統操縱案歷時往往較長,“甚至有時間跨度長達1000多個交易日的案例。”
而短時、多次的周建明式操縱,則基本不存在上述問題,之所以稱其為“新型”,其實很好理解——雖然也要建倉,但籌碼不必太多,建倉期不必太長,投入資金也不必過巨;雖然也有拉抬,但並不需要控制多個賬户進行對敲,也不需要再行投入資金,僅依靠頻繁申報即可達到提高股價的目的;雖然也要出貨,但出貨期並不漫長,短則幾分鐘、長則幾十分鐘就大功告成。
證券法律人士楊兆全律師認為,個人尋找新的投資賺錢技巧本無可厚非。但是創新與技巧絕對不能違反法律規定。周建明案對證券市場的破壞作用是顯而易見的。因此,面對操縱行為的升級,犯罪類型的更新,監管部門堅決而及時的打擊就顯得尤為重要了。
周建明上海兩年，8億資金成東方寶慶路絕對主力
交易所兩次對周賬户下達限制令，營業部封鎖動向
“請問你是周建明先生嗎?”
“你是誰？”
“我是理財週報記者，想約你見個面??”
“我不是，你打錯了！”
1月15日下午，記者第一次打通周建明電話，一位男子接通電話後，僅僅説了兩句話，就匆匆掛上電話。此後數天，記者多次撥打周建明在上海和寧波的.兩個手機號碼，電話每次都在開機狀態，可就是沒人接聽。記者多次與他發短信溝通，也未見任何迴音。
在銀河證券寧波解放路營業部起家的周建明，移師上海後究竟去了哪家營業部？證監會是如何盯上他的？接受處罰後，這位敢死隊的核心主力，又有什麼反應？
雖然幾經努力，都未能見到周建明本人，但理財記者經過深入調查，還是掌握了周建明案許多鮮為人知的內情。
基本可以確定的是，早在被證監會處罰前，這位手握數億資金的寧波大鱷，至少接受過上交所兩次警告和處罰。證監會之所以在2007年底，才對其在2006年的行為做出處罰，另有其因。
誰是周建明
“周建明？以前跟我們很熟的啊。個子高高，長得滿帥的，看起來比較年輕，有點架子。他有空會到我們交易室坐坐，不過現在沒在這裏了。”國泰君安上海江蘇路營業部一位大户這樣向記者介紹周建明。
據他介紹，周建明早在2006年就有8億左右的資金，一年給營業部貢獻的佣金，聽説有8000萬元。跟他一起來的有寧波敢死隊三四個隊員，都在一個房間裏，周建明是他們的老大。後來營業部換了經理，新經理不會做人，經常刁難客户，走了不少人。一位副總也憤而離職，走的時候把周建明和另外幾個敢死隊的人，都從營業部帶走了。
江蘇路營業部是國泰君安證券的旗艦營業部，2007年，營業部光在滬市的權證交易額就有1869億元，佔滬深權證總交易額的2.4％左右，高居全國第一。營業部以服務機構和大户為核心，大鱷雲集，周建明當初選擇從寧波轉戰這裏，據説就是因為在這裏容易藏身。
1月15日上午，國泰君安江蘇路營業部副總經理李永才接受了理財週報記者採訪，但總經理江偉一直不願出面。
李永才在江蘇路營業部已經呆了10多年，他見證了周建明從過來到離開的整個過程。“2005年下半年，周建明通過朋友介紹，找到我這裏，説要從銀河證券寧波解放路營業部分倉過來。我一看他資金量非常大，就直接把他帶到了總經理那裏。他們是幾個人一起來的，我們在12樓安排了一個房間，還特意安排一個客户經理，為他們服務。2006年初，營業部換了總經理，之後不久，周建明就跟另外幾個人就一起離開了，總共呆了一年左右時間。”李永才説。
至於周建明在營業部炒股的具體情況，李永才説自己不清楚，現在的總經理江偉更不大清楚，最好問周建明的專職客服經理。
“很不巧，這位客户經理馬上要生小孩子了，現在是休假時間，你就不要去打擾她了。”李永才表示不方便告知客户經理的電話。
一位知情者告訴理財週報記者，2006年初，原來的營業部經理謝某調任國泰君安總公司，副總肖燕（音）等人對新任總經理江偉的一些做法頗有意見，就離職去了東方證券寶慶路營業部，周建明等大户也對江蘇路營業部多有不爽，就跟她一起走了。
“知道周建明為什麼被查嗎？聽説是營業部舉報的，營業部有他們操作情況的全部記錄，證監會一查一個準。你想，他們一走，營業部一下少了幾千萬的佣金收入，老總肯定不舒服。”
營業部一位大户説。
記者向李永才求證，他表示，這僅僅是傳言，營業部不可能做這樣的事情。
寶慶路：不由分説轟走記者
經記者多方求證，肖燕確實去了東方證券寶慶路營業部。巧合的是，在理財週報去年8月份進行的上海地區營業部調查中，東方證券寶慶路是網民投票評選的最差營業部，國泰君安江蘇路則是最佳營業部。一好一差，居然都跟周建明扯上了關係。
既然周建明是跟肖燕走的，找到了肖燕，自然就找到了周建明。但讓記者納悶的是，營業部給出的回答，居然也是“肖燕馬上要生孩子了”，而且負責人都不願跟記者接觸。
“肖燕是2006年過來的，不過幹了不到一年總經理，上面就派了位新經理過來，已經有一段時間沒見到她了。”營業部一位中户説。
當天，記者電話採訪營業部總經理張平，詢問肖燕是不是在這裏做過總經理，現在擔任什麼職務。張平起先回答“不曉得”，後來又説“肖燕馬上要生孩子了”，讓記者不要打擾。
“那周建明還在這裏炒股嗎？”記者再問。
“無可奉告。”張平斬釘截鐵地回答。
1月17日下午3點，記者再次來到東方證券寶慶路營業部，經過一番努力，總算見到了總經理張平。張平對記者的到來十分不耐煩，劈頭就是一句：“你到這裏有什麼事嗎？我不想跟你們記者打交道，忙都忙死了。”
記者很禮貌地表示，聽説周建明在他們這裏，想了解一些相關情況。
“周建明是誰？我們不認識什麼周建明。”
記者只有説明，特指證監會剛剛處罰過的周建明。
“我怎麼知道我認識的周建明，是不是你要找的周建明？證監會又沒説他在我們營業部，你要找周建明，去問證監會好了。”
這時，坐在張平對面的副總插話：“不要理他就好了!”張平遂扔下一句“有事情你跟我們副總説”，轉身離開了辦公室。
“我們不認識什麼周建明！我們營業部有幾萬客户，我也沒時間給你查。”副總頭也不抬一下。
“我們知道，因為周建明的事情，咱們張總還到北京接受過證監會調查，營業部也被處罰過，賬號也被封過，怎麼可能不認識呢？”記者問他。這是記者事先確知的消息。
“我們接受證監會調查多了，誰知道你説的是哪一次？”副總回答。
原來營業部被調查已經不是一次兩次了。記者正要繼續提問，這時，一位工作人員走進來，一邊説着“我們不接受採訪”，一邊將記者往外拉。營業部的保安也隨後走進來，架上記者的胳膊就往外走。
“沒有我的同意，你怎麼能隨便往裏闖呢?”這位保安質問記者。
營業部不願給出正面回答，不過其交易額排名足以説明一些問題。2005年，東方證券寶慶路證券營業部總成交額只有10.8億元，排名全國1731位；第二年，成交額增加到112.7億元，排名飆升至269位。到2007年，營業部總成交921.6億元，排名達到創紀錄的第72名。
根據記者掌握的信息，周建明等人從國泰君安江蘇路轉戰這裏，正是2006年。這家各方面條件極其一般的營業部，此後發生了鳳凰涅涅磐般的轉變，周建明為首的寧波敢死隊，似已成為營業部的絕對主力。
上交所曾兩次查處周建明
兩個最瞭解周建明情況的人都“生孩子去了”，周建明本人又不肯出面。中國有上億股民，敢死隊成員也遠非周建明一個，證監會何以盯上週建明的違規操作？調查似乎陷入了僵局。
“周建明這次被證監會查處是有原因的，他以前就被上交所查處過多次，可他沒當回事，依然我行我素，估計惹怒了上面。要不證監會怎麼會在這個時候，拿他2006年的交易説事呢？” 關鍵時刻，一位線人指出了一條線索。
記者登錄上交所網站，發現上交所確實查封過兩次個人賬户，其賬户所在營業部，不偏不倚，正是國泰君安江蘇路和東方證券寶慶路。
2006年8月15日，上海證券交易所發佈第一則《市場公告函》，內容如下：
鑑於部分證券帳户近日在寶鋼權證JTB1（580000）交易中出現異常行為，根據《上海證券交易所交易規則》6.5條和《上海證券交易所權證管理暫行辦法》第四十四條的規定，本所已採取措施，限制國泰君安證券股份有限公司上海江蘇路營業部某證券賬户權證交易。
上證所方面當日稱，在寶鋼權證臨近到期時，上海證券交易所在寶鋼權證的交易監控中，發現仍有部分投資者存在不規範操作的行為，涉嫌通過連續大量申報買入且撤單來操縱“寶鋼權證”價格。為此，該所市場監察部已進行電話提醒，在多次警示無效的情況下，上證所遂於2007年8月15日對國泰君安證券股份有限公司上海江蘇路營業部一證券賬户進行了盤中限制交易的措施。
理財週報記者注意到，這已經是上交所對寶鋼權證異常交易採取處罰措施的第二例。
文萃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