牀頭的櫃裏放着雙納了一半的小布鞋，在那裏好幾個年頭了。整理東西時翻了出來，也想起來那些快要忘記了的往事……小時候，不像現在，吃的用的幾乎都是從超市買來的。那時候，買來用的東西很少，幾乎都是自家做的。
村裏的'小夥子要結婚了，還要問問對象是不是會做活，手藝怎麼樣。平淡中有着淡淡的幸福在蔓延，要是誰家姑娘不會做陣線活，還要被人嘲笑。母親的手藝很好，手工很精細，記得還有姑娘去找她到我們家學手藝。我打小身上穿戴的都是母親做的，小夥伴們見也很羨慕。其中，做的最好的便是鞋子。記憶中，母親總是忙着做鞋子。但是，她卻很開心，脣畔含笑，目光柔和。彷彿她正在做的是世上最幸福的事。嚴冬，母親打漿，納鞋底，針像長了眼睛似的穿梭着。有時還要比着鞋樣裁面、包邊，再和底納到一塊。冬天要準備春天穿的，夏天再準備秋天穿的，秋天又要準備過冬穿的。一年到頭都在忙。忙完小孩的，還要忙大人的。
母親説：“鞋最費的，容易破”。雖然要嘮叨幾句，但總會多準備幾雙。雖然母親納的鞋子也很好看，穿着也合腳。但是卻還是想要商店裏賣的那樣花樣新奇、色彩鮮豔的鞋子。有一天，鄰居家的濛濛穿着一雙紅色的，帶着漂亮花色的新鞋子，向我秀她新買的鞋子時，我那種想擁有的感覺更強烈。回到家後，向母親討要，母親沒有説話。我很傷心地哭了，説：“我以後再也不要穿你做的鞋子了，花樣一點也不好看。”記得那天母親愣了很久，默默地收拾好東西，之後的幾天裏，母親都沒在家，不知道在忙些什回來的很晚，一沾牀就睡着了。一個月後，母親很高興地拿着一雙新買的鞋子給我，讓我試試合不合腳。那時的我只顧高興，沒有注意到她佈滿血絲的雙眼。後來，我才知道，那雙鞋子是母親到磚窯背了一個月的磚，領了工錢買的。可以想象她一個女人，揹着幾乎一個男人也感到吃力的重量是如此艱難。每當想到這兒，心裏便有種説不出的酸楚。
之後，便再也沒有見到母親納鞋了。一指厚的鞋底，紅色的碎花鞋面，納了一半的鞋就這樣擱在櫃子裏，一直到今天。看到了它，又彷彿看到了母親端坐在燈下，針在指尖上穿梭，昏黃的燈光拉下了一個長長的影子。
文萃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