網站首頁 文學常識 簡歷 公文文書 文學名著 實用文 人生哲理 作文 熱點話題作文
當前位置:文萃咖 > 讀美文 > 哲理

夢叔夜人生哲理

欄目: 哲理 / 發佈於: / 人氣:5.6K

冷月拋一華練,映着他的臉一抹青霜冷淡,如美玉經過雕琢的輪廓,清晰、晶瑩剔透,像是一種與生俱來的脱俗之物。

放下琴,他對着圓月微微揚起嘴角。又轉過身來。

就地閒坐如鬆,將琴擱置身前。他摸着琴,若有所思,隨後便用他那雙纖塵不染的雙手,緩緩撥動琴絃。空靈、飄逸,一種林立深山不染俗世之感,煙霧繚繞,江流不息,蟲鳴鳥啼,實在是佳音。

“妙哉,妙哉”

他淡然撫琴,“你是何人?”

我心一驚,他看不見我!

“我是一個死在此處的魂靈。我只是十分欣賞你的琴藝,對你絕無謀害之心,你不必害怕。”

他揚起頭來,不像是在尋找我的方向。輕聲説道:“原來是這樣。”

“我生前也尤愛彈琴,聽到你琴聲清新悠揚,因此特來欣賞”

“閣下也喜愛彈琴?”

“是的,有所瞭解,原本想與你討教一番,只是我生前受人凌污,家人以為辱,我便縱河而去,沒有好好安葬,致使形體殘毀,不便與人相見。”

他接着撫琴。説:“我不在意這些的,形體再可怕又怎麼比得上人性歪曲可怕呢?”

“哎呀”,我摸摸自己的頭,黑色斗笠端正,我才放下心來。

“聽你彈琴,彷彿瞬時間豁然開朗,整個人都活過來了”

他微微點頭,眉眼微瀾。這時候我看清他的臉:“好生清秀啊!”剎的被驚呆了!七尺男兒竟有如處子般的冰肌玉膚,好生難得。煙波微瀾,鼻樑挺拔如山,沒有纖纖作細步,卻是口若含朱丹,風吹幾許髮絲散亂在側臉,他也不加撫弄。只道是“翩若驚鴻,宛若遊雲”,質性自然,啊,這般該使多少女子遺誤終生哪?

雖人鬼殊途,我與他卻是一見如故。

“你也喜愛彈琴,何不彈奏一曲映這明月清暉之景。”

我就地而坐,雙手輕撫於琴上。

琴面雕琢精良,盤一卧龍栩栩如生,嵌有片玉,温潤又不俗氣,用的該是上好的梧桐木;琴絃由銀色蠶絲所制,韻長味厚、蒼古圓潤;琴囊則是用玉簾巾單、縮絲製成。以錢幣論,該是價值連城。

“敢問閣下所彈何曲?”

“一時興起,隨手所作的,不過無名之曲罷了”。

沉默良久。

“見先生如此喜愛琴藝,我有一《廣陵散》相贈。這是難得的天籟之音,只是這琴曲中的大丈夫,不好輕易傳給別人。”

“何人所為?”

“廣陵子。”

“哦!”他恍然大悟,“得閣下指教,實在是叔夜三生之幸”

我輕揚一邊嘴角,“先生言重了”

一手再緩緩撥一弦,空靈之音,又置一手於琴上,信手徐來。長此一夜。

漸至拂曉時分,東邊天際泛着些許魚肚白,

他不知何時已撲在亭邊石柱上熟睡,旁若無人。

按着琴絃,我拂衣而起,琴聲戛然而止,他似被驚醒一般,

“閣下……”

“我這一《廣陵散》是難得的天籟之音,只是這琴曲中的大丈夫,不好輕易傳給別人,我要你起誓,不傳於任何人,你能否做得到?”

他旋即轉身,

“我嵇康對青天大地起誓,決不將此曲傳於任何人,如若有違,寧願受身首異處之苦痛……”

“先生言重了,”我急忙阻止他把話説完,“只説曲目難得,但不至於如此”

他微微頷首。

我就隨着清晨的第一縷風飄飄欲仙了,該找個地方去避着毒辣的光照。

——我在深山古木叢林中縈繞數年。極陰極寒,既是再無法投胎,我也沒有半分悲痛,因為,我學得了好的`東西。

夕陽像掀開早晨的黑紗那樣,又蓋上一層邊緣渲染着紅暈的膜,一層一層,一層一層地越加越厚。終於,黑靜了!

我隨着風任意東西。

前些時日,阮嗣宗因醉酒吐血身亡,我附身於他,一為寬慰老母親喪子之痛,二是他與叔夜交好。叔夜邀我今晚與他竹林中有要事相商,且與他一會。

遠遠的聽見竹林中琴聲悠揚,好不熟悉的聲調。

“叔夜琴藝日益精湛,真是讓我等望塵莫及呀!”

叔夜回過頭來,“嗣宗兄説笑了,不過閒暇時分打發時間罷了,我先前得一神曲,甚是美妙,我邀你前來,就是為這它。嗣宗兄可有把玩的雅興?”

我笑了笑,心中想,莫非是廣陵散?難怪耳熟,只是我説不要傳給別人,他又怎麼彈奏於旁人聽?

“好啊,洗耳恭聽。”

他用一手緩緩撥一弦,空靈、幽遠、悵然、高山流水……又置一手於琴上,信手徐來。廣陵散!我心中略有一驚,“叔夜,此曲甚是美妙,與眾不同,可否教與我?”

“這……”他似乎有一些猶豫不定。“此曲是一神人傳與我的,我答應他不教給任何人,你……”

我心中還是有些喜悦,不過要試探他的真實想法才好。我便扯弄他的衣袖,推拉左右,“我自以為與你平日交好,已不是俗物上的朋友,沒想到這樣的事也不願意答應我,讓人家心裏好難過。”

“誒,嗣宗兄不要怪我吝嗇,而實在是不得已……”

“人生不得已的事,十有八九,你都要照做嗎?”

“這……”

“你我多年的交情莫非抵不過一首曲子?”我轉過身去,假裝抑鬱不歡。

“好好好,我教給你,行了嗎?”他也來扯弄我的衣袖,我不理他,不是因為他不教我曲子,而是他違約了!

我學了一遍,心裏便狠狠地厭惡和詛咒他一遍。一個晚上,他與我肌膚相親,不知道學了多少遍。

——在東市

“斬”,監斬官一聲令下,一顆集道家“肌膚若冰雪,綽約若處子”與儒家“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的人頭與身體分離了。

嵇康的親友、三千多太學生、仁人志士,都淚如雨下,泣不成聲。刑場,彷彿空無一人的孤獨。劊子手,讓死神帶走了上帝!

眾人皆瞠目。

叔夜的魂魄,緩緩的從地上飄起,飄起,站立起來,與我一般高。

“先生,別來無恙?”我帶着嘲笑的口吻。

他看見我,驚呆了!

“人無信不立,該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