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小雪，覆土成霜。
恍然便覺，冬天已在眼前，寒意更甚。似乎為了迎接這個節氣，昨日，很多地方飛雪飄飄，而我的城，幾行陰雲輕輕掠過便幽幽褪去。沒有看到雪的風，變得更加瘋狂、凜冽，透過窗户穿過來的風像刀子般尖利。
這樣寒冷的日子，似乎是適合寫幾個小字的，煮字為曖，也算清歡。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開始與老有染，越發懷念從前的日月光景。想兒時，想少時，也想青春年華中漫漫而過的所有，隨之嘴角浮起一絲甜甜的笑，我知道那該是最乾淨的笑容，有着太多的憧憬與期許，也有不諳世事的天真與懵懂。那日，一向不愛操心家裏瑣碎的他竟然買回了幾個柿子，我的驚詫溢於言表。他一邊往冰箱裏放，一邊説你不是説想吃幾個“凍”着的柿子嗎？就稍稍凍一下就行了。
感動只是輕輕在心頭閃過，便被回憶蜂擁而上。那幾個熱在後鍋脖的凍柿子，在每一年的冬天來臨時，就不停縈繞在腦海，而那一抹冰涼而滑爽的味道就像住在了心裏，思之，念之，想之。小的時候，每每家裏有人上火生病時，母親才會從供銷社買回幾個，在後鍋脖放一放，然後舀一碗水，放進去，讓它慢慢融化。
這些年，再吃不到了，一年四季都有，沒有那種渴望，更沒有那種純真的甘甜。
我們這樣一遍遍不知疲累地回憶，究竟是為了什麼？是為逝去的種種做着最華麗的祭奠嗎？還是非要等世事變為回憶，才一遍遍感慨？我不知道，但如果回憶作酒，我就是那個在回憶中買醉的人。
夏天來了，我懷念春的清新嬌美；秋天來了，又懷念夏的熱情洋溢；而當冬天來臨時，我又念念不忘秋的華美與壯麗，我知道，等來年春上，我定又會一遍遍想起冬天的蒼茫與豪邁。於是才懂，人生到底是需要回憶的，無論這一路多麼艱辛與困洞，至少提醒我們美麗有過，歡喜有過，就算曾經一再忽略，可時光為我們留下了最好的佐證。而我願時光的影像中，投射出來的都會是歡笑的模樣，暈染着一寸寸的流年。
少時，就知自己是極度崇尚完美的人，願把山川大地、一切闖入眼中的事物定義成美好的.模樣，甚至不忍心被誰去褻瀆一點。嗨，我的夢，你別動。只是後來，不僅被肆無忌憚地動過，還一片狼藉。而這又何曾不是人生，不是生活，不是無可駁無可拗的生命的真諦？
我學着像張愛玲一樣，輕輕做了一個蒼涼的手勢，再不願多説什麼。
其實，現在我更喜歡冬天的蕭瑟，簡簡單單，無所謂得到或失去，無所謂美麗與醜陋。活成一棵冬天的樹，豁達而堅韌、坦然而蒼勁，活得有風骨，活得灑脱，也活得大氣。其實沒有枝枝葉葉的裝點，沒有繁瑣的累贅，這樣的樹，更像一幅絕美的山水畫，藴味無窮。
它也曾經動人過，生命中也曾喧囂不停，繁華似錦，而當一切散去時，難得這份平靜與深沉。
對面有一株楊樹，我只需一扭頭就能透過玻璃窗清楚地看到它，它的周圍有一大片空地，此時早已荒蕪而蕭條，它的腳下也是荒草悽悽，而這無比的蒼涼卻因為它的存在，我頓覺有一種磅礴之氣。秋天的風，像貪婪的侵略者一樣將大地上一切可取走的東西悉數掠走，那些荒草也不得不臣服其下，無奈地卧於黃土。它的腰身有些歪了，向東慢慢傾斜，可是到了頂部卻是昴首挺胸，面向藍天。
這種骨子裏的驕傲，多麼讓人震憾！
縱是覆土成霜，縱是歲月更迭，欣喜着活成了一棵冬天的樹，也慶喜有從春到秋的回憶。
蒼涼之下，暗香浮動。
如果可以，且允我也慢慢活成冬天的一棵樹！
文萃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