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前一棵石榴樹，樹下一位眺望遠方的老人，腳邊卧着一隻雪白的狗，和老人一起目送一輛車慢慢駛向遠方……
那棵石榴樹是很久以前老人和兒子一起栽下的，他每天勤勤懇懇，種菜澆花，將日子過得簡單充實。每天勞動過後，他就坐到石榴樹下的木椅子上，低頭注視樹苗抽出的新綠的嫩葉，和乖巧地同他一起曬太陽的狗兒談談天。
那狗兒是五年前孫女抱回來的`，千叮嚀萬囑咐爺爺要照顧好它，説有它與他做伴，就不會感到孤單了。老人特地拿了一隻嶄新的鐵碗給狗兒，一個人的日子裏，桌上難得見到的肉，細細揀出來放進狗兒的碗裏。他自己吃白菜米飯吃得很香，狗兒跟着吃白菜米飯，也吃得很香。他常會對着狗兒愧疚：“難為你了，跟着我吃青菜。”狗兒也聽懂了，朝他搖搖尾巴。
閒下來，他就倚在木椅上，打量着已同自己一般高的茂盛的石榴樹，同狗兒曬曬太陽。拿出老式手機，等那鈴聲響起，就按下綠色鍵，只要聽聽孫女那銀鈴般的聲音，就能笑得合不攏嘴。
冬來秋去，這天，下起了小雪，石榴樹上銀裝素裹，老人起得很早，仔細打扮一番，穿了一件新的棉襖，那是兒子送的。笑眯眯地給狗兒也套了件不合身的小棉襖。他樂呵呵地打掃屋子，狗兒就傻乎乎地跟在身後跑。
門口沸沸揚揚，狗兒興奮地到處竄，老人忙跨出去，看見一家人喜氣洋洋地回來過年了，他難掩喜悦，笑出了一臉皺紋。兒子貼春聯，兒媳準備年夜飯，孫女幫着打掃屋子，老人樂呵呵地忙裏忙外，一刻也閒不下來。
鞭炮聲漸漸小了，外出的人也陸續離去了，老人跟狗兒站在高大的石榴樹下，笑着跟孫女兒子告別。車子開動了，老人舉着手，揮了很久很久，直到車開出了前面的山丘。
接下去的一天又一天，狗兒和他又坐到了樹下，在撐起的一大片綠蔭之下，曬太陽，談天，等着手機響起，再按下那個唯一認識的綠色鍵……
我想到這些，不由得回過頭，看見那個老人還在揮手……
老人就是我的爺爺，他就和狗兒一起，坐在落光了葉子的石榴樹下，依然笑着望着面前那條路，期盼着出現那一輛車，滿載着幸福緩緩駛回家來。
我一直走在路上，現在才猛地想起，在我的身後，一直有一條通往綠蔭的路，叫回家的路。
這條路只是歸途
文章的結尾可謂對應着某年的高考試題：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文末的轉折看似意外，但仔細想想便會了然，若非血脈相連的親人，又怎會有如此細心的發掘與記錄？作者對爺爺的愛，前文亦早有伏筆，五年前作者留下小狗，只為“與他做伴，就不會感到孤單了”——其實，心中的牽掛一直未曾中斷，這條回家的路，於作者來説是希望，也是歸途。
文萃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