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的故鄉，有一條小河。那條小河，它靜靜地流着，流向遠方……
我佇立在那河邊，出神地望着那河，一如外公那般望着它，心中泛起了一絲有一絲的波瀾……
河邊是幾畝農田，河堤是一排高挺的白楊。我家就在那河對岸。
小時候，爸媽外出打工，便讓我在外公家生活。那時的我，也許是年紀太小，總是不能明白外公為什麼總望着那河對岸出神。有時候，一望就是一上午。他就側倚在門邊，雙手交叉，時不時從褲兜裏掏出一卷煙，用打火機點着後痛快地吸上幾口。那煙霧瀰漫在整個屋子裏。他的眉頭時而舒展，時而緊蹙，那張古銅色的臉上留下來歲月的痕跡，他的眼裏總帶着一股深意，讓人看不透。外公就喜歡這樣看着那河對岸，靜靜地看着它。媽媽告訴我，外公就是在那個動盪的年代靠那幾畝農田養活了一家子。現在條件好了，外公還是喜歡守着那幾畝農田。媽媽也曾勸過外公，讓他不要那麼勞累，外公卻生氣地説道：“你們知道什麼！那是我的家！”於是，我明白了外公對那片土地有着一股熾熱的感情。那兒，就是他的家。
那日，外公又望着那河對岸出神。我懷揣着一顆好奇心去問他：“外公，外公，你為什麼總是看着河那邊？”外公轉過頭一臉慈祥地看着我，眼裏有略帶深意地對我笑了笑，又從褲兜裏掏出一卷煙，暢快地吸了一口。在外公旁邊的我瞪大了眼睛看着外公。外公牽起我的手，帶着我走向那河邊。微涼的天氣，陣陣清風掠過心頭。外公指了指那河對岸，略帶深意地望着它，用平緩的語氣告訴我，往這看那河堤的白楊，就可以知道那幾畝田裏的稻子是否成熟。我順着他指的方向望去，看到了那枝幹挺直的白楊，它那枯黃的樹葉一片片在風中簌簌飄落。外公説，等到白楊葉子落光的時候，就是稻子成熟的時候。那時，我看到了外公眼裏有種不可言語的守望。
不知不覺，我們已經到了河岸。外公跟我講了很多稻子的常識，我聽得很起勁。外公讓我在那等他，隻身去了離這一公里遠的小賣部。在這陣陣涼風的沐浴之下，我迷迷糊糊地在一塊大石板上睡着了。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我感到有人在推我，便睜開惺忪的睡眼。一看，是外公。他一副氣喘吁吁的樣子，那豆大的汗珠順着他的臉頰流下，他用手不停地擦着汗。又忙遞給我一根雪糕和一根菠蘿，説：“來，這是你最喜歡吃的口味，快點吃，不然就要融掉了。還有你最愛的.菠蘿！”我開心地接過外公手裏的雪糕，津津有味地吃了起來。外公在一旁看着我吃得這麼起勁，笑得樂開了懷。他那古銅色的臉上露出幾顆潔白的牙齒，那牙齒閃爍着不一樣的光芒……
等我吃完了雪糕，外公遞給我他手中的菠蘿。我十分享受地吃了起來。外公用手摸了摸那塊大石板，然後一臉嚴肅地説：“你怎麼睡在這麼涼的大石板上！今天又有風，你不怕着涼？着涼了怎麼辦？”我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愣愣地看着外公。過了一會兒，外公又眯笑着對我説：“等你吃完了菠蘿，就來外公這睡會吧！”外公坐了下來，也招呼我坐下。我靠在外公的背上，吃着那甜甜的菠蘿，總能感覺到外公的背上湧着一股暖流，這股暖流讓我踏實，暖和。漸漸地，我帶着這股暖流進入了睡夢。睡夢中的我也是這樣靠在外公的背上，也是這樣暖和……
那年，河邊的稻子泛起了一層又一層金黃色的波浪，似乎在向我招手。那年，我看到了河堤的白楊葉子紛紛飄落在地上，似乎在向我告別。
也是在白楊葉兒簌簌飄落的時候，外公走了，跟着那白楊落葉一同走了……
我望着那河對岸，望着，望着，似乎看到了那個熟悉的身影，守望着那田野的身影…… 那條小河仍向前流着，帶着那片田野的色彩流着，靜靜地流着，流向遠方……
文萃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