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我是個好吃懶做之人,也許天下的美食最早都出自低賤的小門簾。我住在護國寺附近,真乃如耗子跳進白米缸之幸!
記得我最早愛上的是,開在平安大道中央,一個老頭和一個三十多小夥經營的餡餅店。那時,簡單,破舊的內部陳設,宛如在電影裏,老舍筆下的敗落的老茶館一樣。老大爺個性非常倔強,看他直來直去的架勢,我非常驚訝,原來生意還可以這麼做的!因爲絲毫沒有我們南方生意人,那樣的遷就,圓滑。但卻讓你憑心感覺得到:老闆骨子裏的赫然誠信與溫暖。對此,我腦子裏記憶猶新。
黑黝黝的餡餅並不好看,但裏面的陷卻非常的充裕。在寒冷的冬天,烤着火爐,一會嚼一口沾上蒜醋的肉餅,一會悠悠地喝一口米粥;靜靜地放鬆,傾聽老大爺,偶來一兩句對時事的評論,牢騷,總是感覺到人心是如此的真實,親近,溫馨。每每想起,真讓我有點流連忘返的憧憬!只可惜沒過一兩年,轟轟烈烈的平安大道擴建開始了,打通了和車公莊相隔的這片老平房。牛脾氣的老大爺,最後也只能孤零零,依依不捨地被趕時強令搬走,留下他最後在那風中蹣跚的剪影.......而在我心裏,那熱騰騰的破屋,餡餅的香嫰,和老大爺給我盛粥時的彎背,卻越發清晰了。這就是地地道道北京的味道!是啊!真真的北京好人,總在民間悠閒生活的點點滴滴中輕鬆擁有。沒有僞裝,不顧私失義!這就是偉大而平凡的北京人!
後來搬到廠橋住了,也就離護國寺更近了。華天的食品非常乾淨,往死裏吃,都吃不壞你肚子的那種。我老暗地裏佩服,神經兮兮地,懷疑他們的食品裏是否摻和了某種元素,怎麼可能會有這麼的牛逼!若吃那兒飯菜,真乃一百個放心啊!只可惜那裏的口味,能讓我這個千里之外的南方人,完全習慣和接受的,卻真的沒幾個。當然,我這粗糙的嘴巴,幾乎能和土生土長的北京人一樣,可以毫不眨眼,費勁地喝光一袋其味怪怪的豆汁。而這,幾乎在我所見的老鄉中連想都不敢想的事!他們都說:“比尿還難喝!”只可惜我沒喝過尿,自然就不知真否。但這更讓我深知:北京人胸懷裏怎麼有這麼多琢磨不透的不可思議!對於老鄉,我或許真夠算一個讓人鄙視的異端。但當我懾懾地踏進北京人內心深處時,我突然又覺自己依然在另一個世界遊弋,因爲他們總會有人時不時來一句,美我名曰:“南蠻子”。這種北京人骨子裏烙着的深邃無底,高不可攀的文化性格,對於只住在南方的好多大師們來說,是永遠不會領悟,瞭解的透徹的啊!在他們眼裏,北京有人什麼東西都收藏,那德性,簡直是垃圾,廢品收購站!人那!天南地北,相同的愛好都是錢與勢,不同的愛好,各有各的不同!
又一年冬天,可能是20XX年,冰天雪地的,非常寒冷。因爲每年年底,爲了伺候一下扔在老家的女兒,老婆每年都提前回去。成光棍一個的我,在北方,沒持續的暖氣,想做飯是件特別麻煩的事。而我似乎有時候真的懶!於是,下班後,常常在外面輪換着,吃全國各地的特色飯菜。一般人,連續幾天不吃米飯,是可能會崩潰的。不過我卻很粗枝大葉,居然還常常能欣然接受異域的誘惑,並欣賞品味着.....樂此不疲。
有一天下班,我凍得直哆嗦,在護國寺大街遊蕩着,找吃。忽見有門,外冒白氣,也不看招牌,就一哧溜,躥進了人民劇院旁邊的一爿肉夾饃店內。心想,反正湊合,橫豎吃暖和,得了。進了門,店主五十左右,非常熱情老練。我要完東西,瞅他肉切得及其乾淨利落。旁邊的老伴,站着輔佐,兩人配合得簡直天衣無縫。這和外面凌亂,寒冷的街道比,顯得更加的和諧溫暖!不一會,老闆娘笑容可掬地,把暖哄哄的肉夾饃和粥,輕輕地擺放在我的面前。“師傅,趁熱吃吧!”帶着北方農民的淳樸口音,絲毫沒有北京某些招待員,那種桀驁不馴的矜持。頓時讓人感到疲勞工作一天後,舒暢得如釋重負的感覺。
實實在在地,從沒見饃內有如此飽滿的肉,讓我第一次領教什麼纔是真正的肉夾饃。加上這一碗稠粘糊糊的紅豆粥,喝起來是從未有過如此通暢,舒心,滋潤!那是我對陝西民風的唯一深刻的印象。這件事也讓我明白:爲什麼在我們心裏總有這麼多遺憾的傳說?那是因爲我們每個人生活,太缺乏寬度和深度!總沒機會來親身驗證傳說的真實與否。於是不乏你爆出某某地方人愛吹家鄉牛的言論。然後對應的某某地方人,傳出某某地方人有多麼多麼無知的言論。沒有的事,就僅僅因爲疏忽了一下求證,就彼此一咬牙,便滋生出多少沒完美了是非來!可見,在外打工的同仁,我們的一舉一動,對家鄉的形象,發展,是如此的攸關緊要!即使是我們把家鄉的土特產,工業品已經推向國內外市場,那我們也不能在其他方面,給家鄉的父老鄉親臉上抹黑!但另一方面,我不禁請問一下我們的地方領導:你們給這麼多爲家鄉,長期默默做出巨大貢獻的遊子提供過什麼方便和幫助沒有!?我真不敢標榜你們的關愛!其實,無論你們同意與否,你們要知道,他們其實都是你們的有效名片,當他們艱難的時候,請你們千萬別袖手旁觀,置之不理!更不要幸災樂禍!
無論人怎麼折騰,命運的安排,有時真的無法抗拒,無法逃避!
這一家,如此價廉物美,地道的肉夾饃,最後還是搬走了。第二個冬天,再也沒有見到,即使我在附近找半天,還是白搭。難道他們是賠本?是高就?是家變?不得而知,也不需要知道。就是知了,又有奈何!包括而後,又在西四八條西口,我十分親睞的香河肉餅,以及交警對面的`驢肉火燒。那難忘的脆香鮮嫩的肉餅,酥香可口的火燒;免費的小米粥,鮮嫩的驢雜湯;都最後沒有逃脫淘汰,關張的命運!只留下我鼻孔和舌蕾對它們無盡的思念;以及大哥,大爺們在我心中,切切忙碌,低彎的背影,竟隨着時間,反而在腦海越來越和藹,溫馨,親切。卻實際上,都早已一個個離我而遠去,遠去.......爲了生命,留下的盡是偷料的空架,變味的品質;閃亮的燈火,虛幻的招牌;墜天的吹噓,冷漠的服務。也包括我,屈指可數的苟且偷生!
過去,過去......爲什麼消費者喜歡的食鋪,總會在短命中逝去?!我老是捫心自問:是門簾租金太貴?是剛來,難改老家淳樸,憨厚的經營理念?只暫時爲宣傳家鄉美食的真面目插一腳?還是安頓穩後,去了更高層的經營處?我滿腔疑惑,萬思不得其解!但有一點看來已經很明瞭:
(1)能賺錢,沒有人會願意走。在如此昂貴的門簾租金前,你先沒有賠十萬錢的準備,恐萬萬支撐不到盈利的那一天!
(2)任何的美食拋棄了原產地,一定會變味。無論是迎合,還是減低成本。
(3)任何開飯店的都從老百姓低層往高樓,高利潤攀爬。誰都不想在競爭圈裏墊底,被人壓着。小門簾那只是暫且的權宜。
(4)老百姓你若冤枉找不着你滿意純正的地方名食,你不妨上一下更貴,更高檔次的飯店。
是的,只要你有錢,走進那高高的廟堂之中,你也許會有新的意外發現!當然,但更多的是感慨:其實,誰都不甘成爲這個社會底層的最後墊背!那麼,我們的社會必須有的,值得信任的最底層墊背又會是哪國人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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